邵氏電影公司。

    製片部總經理辦公室。

    當鄒聞懷得知《獨臂刀》這部電影票房破百萬的時候，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並且暗道一聲：「不好！」

    與此同時，叮鈴鈴，他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接聽電話，那邊只說了一句話，「是聞懷嗎？中午來我這邊食飯！」

    打電話的人是六叔邵毅夫，作為一代電影大亨，他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別人，尤其給自己屬下打電話約飯，換做其他人一定喜不自勝，唯有鄒聞懷知道，這頓飯將會很難吃。

    ……

    邵家的花園別墅建在港島半山區，占地兩萬多平尺，即使按照平方計算，也有兩千平方米。

    如今像石志堅那樣在銅鑼灣繁華地段買一棟五層唐樓就需要花費20萬港幣，而邵氏這棟花園別墅卻早已高達200萬！

    就算是探長雷洛那棟位於淺水灣的小別墅和這棟花園別墅比起來，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棟別墅是邵家在三十年代買下來的，那時候邵氏還在南洋新馬泰等地發展，父子倆全都在南洋打拼，看準時機之後才殺回香港做電影生意。

    而與邵氏比鄰的鄰居，則是香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其中包括香港地產協會會長利兆天，也就是利氏家族的掌門人。還有香港珠寶協會主席鄭玉彤，也就是周大福的掌門人。香港船運聯名會主席董大亨，包大亨等等。

    可以說這個半山豪宅區囊括了一大半的香港大亨富豪，業務包括電影，航運，珠寶，金融等，無形中成了一個很特殊的圈子，不要說很多華人精英想要擠破頭皮鑽進來，連很多英國貴族鬼佬也對此趨之若鶩。

    當天臨近中午，鄒聞懷在附近洋行買了一袋馬來西亞的土特產「白咖啡」。

    這是邵毅夫最愛喝的一種咖啡，當年邵毅夫在新馬泰地區創業，經常飲用這種咖啡提神。

    買完咖啡，鄒聞懷就驅車趕往邵毅夫家中。

    來到邵氏花園別墅，只見邵家傭人正在外面等候，等見了鄒聞懷，就忙接過他衣服，又幫忙取了拖鞋過來。

    鄒聞懷換過拖鞋，徑直朝餐廳走去。

    「邵先生，你好！」

    鄒聞懷走進餐廳時，邵毅夫正穿著一襲休閒款唐裝，坐在餐桌旁，戴著老舊的黑框眼鏡在看報紙，此時餐桌旁還坐有一人，卻是鄒聞懷在邵氏的老對手周度文。

    周度文是邵大亨的左膀右臂之一，在邵氏負責宣傳工作，不過一直想要染指製片業務，而鄒聞懷又是一代強人，除了掌管採購工作，擔任採購部經理之外，還死死守著製片部經理寶座不放，讓他無計可施。

    周度文看見鄒聞懷進來，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嗯，你來了！趕快坐下，等會兒開始食飯！」邵毅夫隨口說道，卻頭都沒有抬一下，眼睛依舊停留在報紙上。

    「這是我買來的白咖啡，晚上工作的時候可以沖泡了喝。」

    「有心了。」邵毅夫這才抬起頭，把手中報紙摺疊了一下。

    旁邊傭人忙上前幫忙把白咖啡收好。

    邵毅夫等鄒聞懷坐下之後，把摺疊好的報紙遞過去：「今天報紙看了沒有？」

    鄒聞懷接過報紙，瞟了一眼，看向邵毅夫說道：「《獨臂刀》票房破百萬！這則消息我有看！」

    「不知鄒兄看了有何感想？」說這句話的卻是坐在他對面的周度文。

    邵毅夫也沒阻止，反倒摘下眼鏡拿了軟布擦了擦。

    鄒聞懷當然明白周度文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就沒吭聲。

    周度文卻不肯放過他，「鄒兄，不是我想要說你，你怎麼會弄出這樣大的烏龍？一百萬的電影，就這樣白白便宜了外人？這票房還是香港本土的，倘若算起海外市場分成比例，那人豈不要一下子分走上百萬？」

    周度文說到這裡，又苦笑了一下，「講真，你惹出這麼大事情也就罷了，而我作為宣傳部經理卻還要幫你收拾爛攤子。現在外面很多媒體都在追問關於這部戲的具體消息，你讓我怎麼講？說我們邵氏膽子太小把這部戲賣了？幫別人做了嫁衣？這一百多萬票房有一大半是別人的？」

    邵毅夫見周度文說的有些過分，就輕聲咳嗽一聲。

    周度文忙收斂道：「當然，幫公司收尾做好宣傳工作也是我的職責和義務，我明天就發通稿，儘量先把這件事情壓下來。」

    邵氏與石志堅簽訂協議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當初邵氏就是顧忌面子，才沒公開這個消息。

    如今《獨臂刀》大賣，更是成為第一部邵氏票房過百萬的大電影，倘若被人知道邵氏之前已經把這部戲「賤價」賣掉，一定會成為眾人笑柄。

    鄒聞懷知道不能再不吭聲了，必須要表態才行，於是咬了咬牙，看向邵毅夫說道：「對唔住，邵先生，我錯了！」

    邵毅開口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責任。當初我也是不太看好這部戲，這才會被外人撿了便宜！所以聞懷，我和你都要汲取教訓，做事有時候不能太謹慎，過于謹慎反倒會吃大虧！」

    「邵先生說的是！」鄒聞懷鬆了一口氣。

    就在鄒聞懷以為事情差不多已經解決時，邵毅夫忽然道：「聞懷呀，你多久沒放假了？」

    「呃，邵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邵毅夫把擦好的眼鏡重新戴上，「我只是在關心你，好像你自從加盟邵氏以來就沒怎麼好好休息過，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放個大假！」

    「邵先生，我沒事兒的，我還想要努力工作彌補過失！」

    「有心就好！」邵毅夫點點頭，「做人做事不能繃得太緊，稍作休息，才能更好為邵氏服務。」

    「可是我的工作……」

    「你製作部門的工作我會暫時讓度文接替，至於採購部門的工作，方藝華小姐也可勝任！當然，這些都是暫時的，等你休息回來之後，我還會委派重任給你！」

    鄒聞懷一聽這話就明白情勢不可逆轉，這次百萬大電影從邵氏手中溜走，丟掉的不僅僅是邵氏電影公司的面子，還有他電影大亨邵毅夫的面子！

    邵大亨一向獨斷專行，骨子裡傲到極點，又怎麼會承認這次失敗？！

    所以他必須要找個發泄口，找個替罪羊來承擔一切責任，無疑，鄒聞懷是最好的選擇。

    ……

    須臾，茶水餐點上來。

    邵毅夫吃的很清淡。

    周度文卻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贊一句「好香」，「飯菜做的很棒」。

    唯有鄒聞懷，食之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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