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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儒斯特是摩根商會名下的私有土地,在這座島上經營百餘年,摩根對這座島的改造自然不會像世人所知地那麼淺顯。
生命是可貴的,自己的生命尤其可貴,所以摩根在地下避難所的建造上不遺餘力。這裡的叢林深藏著好幾套完備且不為人知的地下避難所,其附屬的地道、海穴,配套的小艇和新鮮的食水應有盡有,無論是長期避難還是潛逃出島,它們都不會有令人失望的表現。
法蘭西海峽艦隊參謀副長,路易斯.德.雷拉諾中將閣下現在就站在一座陰森的海洞裡。
這海洞很小,高不足10米,長寬都不超過20米。
海洞的裝修卻很新,洞的四壁被人為地修繕平整,腳下是並排的圓木,頭頂是貼了防潮漆片的石板。
每隔一步牆上就有開鑿的放置火把的空缺,火把噼啪灼燒著空氣,吐出瑩瑩的橘色光圈,照亮了往來的人,還有泊在灣里的那艘精緻的小船。
百慕達特型雙桅布里根廷快船新勝利號,這是這艘船的正式型號和名稱,全長12米,主桅高8米,船飾華貴,更重要的是,最高航速18.5節。
她是摩根船舶製造業傾盡全力的作品。在當今已公開的海船當中,航速和適性僅次於德雷克海事集團的部分船型,每平方英尺造價甚至超過了不配艦裝的瓦爾基里,是一艘當之無愧的黃金之船。
雷拉諾是懂行的,從看到船的那一刻就徹底沉淪在她美麗無匹的曲線里,深深地,難以自拔。
幸好法蘭西紳士天生就對魅惑有高的抗性,哪怕沉淪如痴漢,他依舊能正常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金先生!」他很不滿,「我不理解!不過是一群小小的海盜而已,偉大的法蘭西海軍為什麼要躲?為什麼要放棄戰艦,全員轉移到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像鼴鼠一樣!」
阿爾薩斯表現得特別謙卑,沒有先前的桀驁和冷漠,只有謙卑。
他深深地低著頭,看不見臉:「閣下明鑑,海盜或許不敢向偉大的法蘭西海軍開炮。但他們是亡命之徒,襲擊外儒斯特的行為已經證明,他們早就失去了理智。」
「可是……」
「您是一位真正高潔的紳士。」阿爾薩斯或許沒聽到雷拉諾的聲音,自顧自地繼續,「為了法蘭西海軍的未來,您隱姓埋名,孤身犯險。我理解您心中那份想要拯救這座島嶼的崇高願望,但是閣下,在職責和任務之下,您不能懸起法蘭西的軍旗,也沒有更多更優秀的戰艦可以指揮。」
「可是……」
「哪怕是雄獅,在落單時也要適時地迴避飢餓的豺狗群,哪怕高潔如您,在無法兩全的時候也得在我們這些卑賤的商人和您身後同樣高潔的同僚中間做出取捨。」
「可是……」
「我明白如此做會給您的榮耀染上污點,也知道您此刻正承受煎熬。但請您別忘了狂怒號拍出了整整41萬,這筆巨款將成為您履歷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您將憑一己之力把偉大的法蘭西海軍拖出財政赤字的泥沼!」
「可是……」
「雷拉諾中將閣下!」阿爾薩斯抬起頭,擒著熱淚提高了音量,「想想您遠隔大洋的同僚們!那裡的將軍已經喝不起十三時期的美酒,校尉們已經無力與美人幽會,士官們吃不起肉,水兵們吃不上麵包……想想那些,想想那一切!」
雷拉諾呆若木雞。
他感同身受地想起餐桌上十六時期的酒,明明也是些不錯的酒,但缺少了年份的沉澱,口感總是顯出酸澀。
他又想起自己欲求不滿的部下,那些棒小伙主動降低了參加舞會的頻率,又與多少天賜的姻緣失之交臂?
他還想起……那些無所謂,反正他痛徹心扉!
「金先生……」
「閣下。」阿爾薩斯重新垂下頭,聲音懇切,令人動容,「雖說是商人自私的欲望,但我真心覺得您這時候既不能帶著設計圖去冒險,也不該丟下設計圖去戰鬥。」
「您該留在這兒,和您的設計圖,和您的部下一起保護好法蘭西海軍的為未。為了讓這筆交易在大亂平息後仍可以順利的繼續,您需要犧牲您的榮譽!」
「這裡。」阿爾薩斯指著眼前的船和海洞,「這座避難所是摩根手上唯一配置了秘密碼頭的避難所,而且它的出口很隱蔽,海洞只有在深夜的大潮才會顯出端倪。」
「您可以安心地在這裡養精蓄銳,直到夜沉海潮退去,到時再打開您身後那座隔絕海水的水門。新勝利號將帶著您和狂怒號的海圖撤離到真正安全的地方,到時,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把買家和他許諾的黃金一分不少地送到您的面前。」
「這才是眼下的最優解!」
雷拉諾被說服了,徹底地說服了。雖然戰士的榮譽不允許他像個懦夫一樣避而不戰,但隱藏是為了更偉大的事業,這件事就一下變得崇高起來。
他嘆了口氣:「不愧是金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躊躇。我就是在使命與正義之間猶豫,之前才會鬼使神差地同意你的計劃,拋棄了法蘭西的戰船。」
「我本以為我最終一定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但幸好,我做得是對的。」
兩人沉默下來,默默地看著棄了船的水兵們把一箱箱圖紙抬上新勝利號,小心翼翼地碼放整齊。
雷拉諾突然問:「金先生,眼下島上亂成一團,你和你那十幾個商會雇員一會兒準備藏在哪兒?」
阿爾薩斯愣了一下。
雖然在原本的計劃里他就不打算留在避難所里,但這件事肯定沒有和雷拉諾提過,他也沒有理由跟雷拉諾推心置腹。
也就是說,至少在安排好的變故到來前,他依舊是雷拉諾的陪同者,而那些雇員則是一起從30號碼頭撤逃過來的服務者。
為了儘可能完整地把軍官們的私人物品從棄船上搬到避難所,有6個雇員因為撤離不及被拋棄了。
為了給雷拉諾找到避戰不出的台階,阿爾薩斯絞盡腦汁,費盡口舌。
面對這樣一群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陪客,稍有些廉恥的人都不會這麼直截了當地過河拆橋吧?
畢竟阿爾薩斯不久前才陪著雷拉諾從庇護山莊死裡逃生,才一起見證了沿路的血和屍體,才一同躲避過飛射的炮彈,才一塊放棄絕望籠罩的碼頭……
多十幾個人而已,這座避難所暴露的風險又不會增加。
難道說哪怕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雷拉諾心裡對摩根商會依舊沒能建立起一丁點的信任?
阿爾薩斯露出疑惑的眼神。
雷拉諾被阿爾薩斯看得眉頭直皺,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