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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兌的人對收回故土,有其他神朝難以想像的執念,這一點,餘子清是早就知道的。
甚至還一直覺得他是大大低估了這種執念。
他很能理解這種想法,最主要的也不是神朝可以宣傳,甚至他當了兌皇之後,都沒有主動宣傳過這種事。
是當年大兌被封印的時候,大兌還在跟大乾幹仗。
太多太多的人,就保持著那種意難平,在封印里不斷循環。
按照餘子清的理解和推測,記憶可以重置,經歷可以充值,絕大部分東西都可以在封印里重置。
唯獨這種心緒,是很難完全被重置抹的乾乾淨淨。
這些年甲辰城作為多外交易的口岸,接觸的外界多了,他擔心的兌東的人受外界影響,風氣有不太好的改變的事,並沒有發生。
反而因為跟外界接觸的多了,跟乾西接觸的最多,見多了乾西遷徙來的人之後。
兌東的人,反而越發覺得大兌更好。
一些近二三十年出生的人,也是通過乾西遷徙來的人,才知道這世上的凡人,飢一頓飽一頓才是常態。
而將不餓死人,作為當地官吏、地祇、謎語人等一系列人的硬性考核,擁有一票否決權重的大兌,反而才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要不說,這幸福感從對比而來才是最容易的……
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就像現在,大兌上上下下對於收回故土的熱情,已經到了狂熱的地步。
出征十萬龍象軍,都是經過仔細篩選,最後硬是篩掉了大部分,挑出來的精英。
從實力到軍紀,再到意志都已經是最好的這一波人。
他們經歷了真正的戰爭,奪回了一部分故土之後,簡直就跟餘子清印象里擁有理智,還能默契配合,完全服從命令的狂戰一樣。
說實話,餘子清自己都覺得大大超出預期。
前些天,他也一直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聽老張說起,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他自忖大兌目前做的再好,也不至於讓兌東之外的其他地方的人,都狂熱到這種地步。
這明顯就不僅僅只是為了立軍功,看情況,立軍功可能都還不是主要原因。
他之前親自在乾東帶回來不少人,親自跟那些人接觸過,也深入了解過。
對於那裡的人來說,大乾只是一個非常非常遙遠的符號,跟他們的生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他們根本沒有什麼神朝的概念,甚至到了那種死了,都不會去怨恨神朝的地步。
這就代表著,他們從來就覺得自己是神朝的人。
大兌這邊不一樣,對比之下會好特別多。
但餘子清也沒覺得目前的大兌能做到,讓普通山村裡的平民,都能為了奪回他們記憶里幾百年前丟失的故土,就能讓他們捨生忘死,極其狂熱。
更真實的情況,應該是兌西的人,在玉圭里聽到了一些新聞,在茶餘飯後,坐在一起消食吹牛逼的時候,對遙遠的兌東指點江山一番。
最多就是說兩句,聽說朝廷最近在收回故土,希望朝廷能一切順利吧。
而這個過程中,可能說話的人,都不清楚那個故土到底在哪,有多遙遠,心裏面也沒有一個詳細的地圖最為對照。
喝酒吹牛逼結束之後,蒙頭睡一覺,第二天,吃早飯罵孩子,然後開始一天的勞作,昨天晚上吹牛逼的話,自己都忘的一乾二淨。
什麼朝廷大事,也早就不關注了,普通人只會關注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一切,哪有天天大格局。
這便是正常的安居樂業。
哪像現在,連兌西都開始大批量的出現各種人,想要為了他們都沒什麼具體概念,數萬里之外的故土,狂熱的請戰。
而這還是在大兌的玉圭網絡里,基本沒有宣傳過的情況下。
餘子清可不認為自己當了兌皇之後,大兌朝廷能牛逼到舉朝臣民捨生忘死的地步。
絕大部分平民的訴求,一直都是過好自己的日子。
餘子清根本不信現在的發展是正常情況。
餘子清的嚴肅表情,讓老張也鄭重了起來。
「陛下,其實不止是大兌的原本的子民,乾西乾西過來的。
甚至剛剛在南部沿海安家的那些子民,也都有請戰的。
人數也越來越多了,而且經過調查。
都不是嘴上喊兩句,有些甚至已經給家裡安頓好了,抱著必死的信念離開了家。
雖然暫時都被攔回去了,但這種事,朝廷又不好太強硬。」
「讓謎語人好好查一查吧,務必儘快查清楚各種細節。」
老張匆匆離去,甚至在之前,老張嘴上說著苦惱,實際上還是稍稍有點成就感的。
臣民心向朝廷,就證明內閣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這些年,還是有建樹的。
但現在,老張被餘子清一點,沒明說他也明白可能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餘子清站起身,遙望著東海的方向。
出現這種事情,他用腳後跟去想,都知道,肯定是古神在搞鬼。
他本以為古神最近很老實了,因為餘子清之前才在新大陸,活活打死了一個新入古神之道的老乾皇。
而餘子清又親自將大兌的所有有人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以自身為錨,錨定大兌。
按理說,大兌起碼就不會再出現,某個人一覺睡醒之後,他認識的人,親近的人,全部都不存在了。
餘子清當年花費了大量時間,不敢說大兌每一個人都見過,起碼九成九九的人,餘子清都親眼看到過對方,將其印入腦海之中。
他以為古神隨心所欲的篡改不行了,就開始消停了。
沒想到,現在改了路子了。
不再做那種巨大的改變,而是推波助瀾,火上澆油。
偏偏按照現在的局勢,正是需要這種境內全方位支持,朝廷也不可能強行的壓下那種狂熱。
總不能說臣民為了神朝捨生忘死是錯的。
這話誰也不敢說。
餘子清走出了宅院,化作乙四九的身份,行走在甲辰城的街頭。
他在西大街的一座茶樓上點了一壺茶,靜靜的坐在那裡,耳邊聽著周圍一整條街上的聲音。
他轉頭看向茶樓里,就有一個血氣方剛的書生,一身氣血洶湧,康慨陳詞。
「此刻正是我等有用之身建功立業的機會!
朝廷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