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某小院。

    一花甲年歲的白須老漢半躺在藤椅上，搖著竹扇，悠然自得。

    「老孫，這棋你是能走是不能走了？趕緊認輸，下一局吧。」

    「再想想，再想想。」對面一光頭老漢緊蹙著眉，看棋盤的眼神跟看殺父仇人似的，舉棋不定。

    「唉。」白須老漢表面無奈內里得意地搖了搖頭，餘光捕捉到自家院外閃過兩道身影，輕咦了聲。

    「怎麼？那是誰？」

    「好像是村長他家的丫頭。」

    「小仙啊。」光頭老漢臉泛笑意：「著急去找立柱？哈哈哈，村長到底是沒看住自家丫頭。」

    「不，好像不是。」白須老漢放下了竹扇，有些驚奇道：「我怎麼看著她……像是在追一個光著腳的老大哥呢？」

    「光著腳？老大哥？」光頭老漢將視線從棋盤上挪開，哭笑不得道：「眼花了吧，剛才那丫頭嗖得一下過去，咱們村哪個老大哥能跑那麼快，還光著腳？不疼嗎？」

    「呃，可能是…眼花了？」

    ……

    「前輩！」

    周小仙氣喘吁吁，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卻發現自己怎麼都追不上用兩隻光腳板走路的夏翼。

    好在傳來轟響的地方不遠。只拐過兩條街，一頭巨象般的巨大黃牛便映入了周小仙和夏翼的眼帘。

    與先前那頭不同，它已不似尋常黃牛模樣，嘴唇外翻，嘴巴里探出了兩顆好似象牙般的大牙。

    而額頭之上，原本無角的它，憑空生出了寬逾一米的漆黑牛角，牛蹄上竟也長出利爪，散發寒光！

    模樣雖然駭人，但這只是最普通的牛妖兵，人族強者殺死的這種妖兵屍體連起來都能繞聖魂大陸一圈，夏翼揮手可屠。

    但映入眼帘的其它東西卻讓剛甦醒心情不錯的夏翼猛地一蹙眉。

    一棟倒塌一半的房子邊，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正對著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哭喊，更遠處還有幾個村民，或惶恐或急切，想將那女人拉走，又膽怯不敢過去。

    而在牛角之上，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在掙扎，鋒銳的牛角從他腹部洞穿，讓他身體抽搐，鮮血橫流，眼看便要不活了！

    「真、真是化妖？！周儀叔！時來！」周小仙驚呼道：「前輩！求您出手，救救他們！」

    「都認識？都是普通人，躺在地上的已經斷氣，掛在牛角上的恐怕也救不回來了，來晚了點……該死的，這村子修士如此之少嗎？」

    心念閃過，夏翼摘下了頭頂的斗笠，脫手向前拋去，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斃殺這頭沾染人血的牛妖！

    掛在牛角上的少年停止了身體的抽搐，夏翼後發先至的身體在同一時間撞到了自己拋出去的斗笠。

    光影流轉，聖魂發動！

    夏翼卻忽然發現自身的視線出現了模糊，眼前的場景飛速遠去！

    「怎麼回事，我餓迷糊了？」

    面露驚色，夏翼恍惚間看到了旁邊院子裡兩個正在下棋的老漢。

    下棋的……老漢？

    夏翼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周小仙差點撞到他身上，一個急剎，喘著粗氣道：「前輩？」

    夏翼沉默片刻，打量幾眼身邊的環境，蹙眉倒退幾步，向院子裡張望——確實是那兩個下棋老漢。

    「光著腳？老大哥？」光頭老漢的目光剛從棋盤上挪開，哭笑不得道：「眼花了吧，剛才那丫頭嗖得一下過去，咱們村哪個老大哥能跑那麼快，還光著腳？不疼嗎？」

    「呃，可能是…哎，你看！」

    兩個老漢看了過來。

    三人老漢面面相覷。

    「你還真沒看錯啊。」

    「勤爺爺！孫爺爺！」

    「小仙，這位老大哥是？」

    「他……」周小仙一時不知該如何介紹，望向夏翼。

    夏翼收回視線，緩緩問：「小丫頭，我們是不是來過這裡？」

    來過？我們？周小仙茫然，我們不是剛剛見面嗎，你難道來過我們村子，不會是……又犯病了吧？

    夏翼又看向兩名老漢。

    「三分鐘前，你們看到我和這丫頭從這裡跑過去了嗎？」

    兩老漢對視茫然。

    果然又犯病了！周小仙苦惱。

    夏翼見狀略露驚奇，轉身繼續向那牛妖處去，周小仙連忙跟上。

    兩分鐘後，他們再度遙遙望見了那一頭巨象般的黃牛妖。

    它的角，還是那麼的鋒銳，但角上並沒有掛著人，反而身邊有一個少年正靈巧地提劍與它游斗。

    附近有一座倒塌的房屋，但廢墟中沒有哭喊的中年女人和昏迷的中年男人，且在不遠處，女人正半攙著有些擦傷的男人，感激又擔憂地望著與黃牛妖游斗的少年。

    剛才的一切仿若幻覺！

    「真、真是化妖？！還好周儀叔沒事！」周小仙驚喜道：「看樣子，是時來救了他們！前輩，求您出手，幫幫時來！」

    「…他叫石萊？你們村的？」

    「嗯！」周小仙快速點頭，又搖頭，「他像您一樣，是二十多天前流落到村裡的，人很好，村里大部分人都把他當成自己村人了。」

    「二十多天前，流落？」

    夏翼確信自身沒有老年痴呆，也沒遭到某種特殊幻覺聖魂迷惑，更不可能突然看到一段未來。

    那就只能是……時光倒流？這八百年來，出現了能讓時光倒流的聖魂？這個石萊，是某個大家族的嫡傳，有強者在附近保護？

    不可能，扭曲包括我在內的一段時光，光有特殊的聖魂可不夠！

    而且這少年十五六歲還在一星邊緣，劍法又如此拙劣，像是剛學沒多久，也不應該是大家族的。

    不得其解，遠處少年在黃牛的沖頂下漸險象環生，周小仙著急不解地又喚了聲：「前輩？」

    她已喘勻了氣息，見夏翼遲遲不動，身體前傾，欲上前幫忙，同時試探著抓向夏翼手中她的劍。

    夏翼身體一側，躲過周小仙的手，決定先救下那少年再去琢磨。

    哪知他剛摘下斗笠，那與牛妖游斗的少年竟恰好滾到了能看到夏翼和周小仙的角度。

    然後……他竟在戰鬥中走神。

    於是便又掛到了角上。

    這次穿心而過，死得極快！

    「時來！」

    周小仙的驚呼中，夏翼死死捏住帽檐，盯住了遠處那一幕。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