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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西岸。
滄州州城長蘆。
城內,長蘆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王文淵正在花廳內準備宴席。
今天,內秘書院大學士、三省總督洪承疇將路過滄州,王文淵這位運使自然得好好款待,身為從三品的鹽運使,他的主要職責就是掌長蘆鹽政。
雖然局勢緊張,北直沿海已有數處鹽場被襲, 但王文淵卻仍然忙著為洪承疇接風。請帖也早早發出,出席的都是滄州這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張御史到了沒?」
「剛到。」
相比起三品的運鹽使,滄州還有個巡鹽御史。巡鹽御史的品級較低,僅為正七品。滄州巡鹽御史的衙門設在北京,位於宣武門外,但在天津、滄州、山東還設有行館。
王文淵與張宣的關係,其實是七品的張宣管三品的王文淵。本來明初設巡鹽御史時, 其職責僅是專巡私販, 糾察奸弊, 並不管理具體鹽務。
在明中期以後,巡鹽開始介入鹽務管理,鹽區事務雖仍由都轉運鹽使司總領,但卻要受巡鹽御史之政令了。
除了是因為御史是都察院派出的中央官員外,也因為中期開始,長蘆巡鹽御史還兼理河道,長蘆巡鹽御史兼管通州直抵濟寧州一帶河道,並提督所屬軍衛有司,禁治豪強,革除奸弊,督收錢鈔,點視驛站,緝捕盜賊,盤檢馬船等。
可以說,雖然巡鹽僅是七品,可實際上的權柄,卻不下於巡撫。
他兼管北河, 實際可以說就是北河總督了。
既管鹽又管河,還管鈔關、軍衛,可以說是個見官大一級的。
王文淵的三品跟人家的七品一比,提鞋都不配,他這三品往上升,頂多去做個按察使甚至是副使,或是參政、布政使,人家那巡鹽,往上走必然是巡按等實權要職。
來到門口親自迎接張宣,恭敬請入花廳。
「王大人,洪閣老馬上到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吧?」
張宣見面直言。
「滄州別的東西沒有,就是鹽多。船和鹽都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長蘆的鹽商也都召過來了。」
面對比自己年輕的多的張宣,王文淵絲毫不敢大意。
洪承疇出京之前,就已經傳來命令,要長蘆這邊準備鹽。
長蘆鹽場,管的不僅是長蘆鎮的鹽場, 是整個北直甚至包括山東的鹽場, 都歸長蘆鹽場管, 長蘆巡鹽御史也是兼管山東鹽法的。
現在清廷錢糧緊缺,洪承疇出京總督三省,目光直接就瞄準了長蘆鹽。
在北京的時候,就已經向朝廷討要了許多鹽引,向北京的鹽商們弄到了大筆銀子,然後來滄州,又要直接來提走大量鹽下山東,用以充做軍餉。
洪承疇並不在意增發鹽引,對鹽商的困擾傷害,也不會在意他過來提鹽其實會讓鹽商們有引無鹽。
王文淵和張宣當然也不會管這些。
張宣甚至還是洪承疇的學生。
老師的要求,他自然要全力滿足。
洪承疇除了要鹽,還要錢、糧,以及兵。
他從北京出來,就帶了幾十個家丁,要在滄州調一批綠營充做自己的標兵。張宣手底下有兵,他兼理北河,從通州到山東濟寧的這千里北運河,都歸他管,沿河的原衛所軍丁、運丁,也都是在他管轄下。
「那些鹽商們都交待過了吧?一會可別當著洪閣老的面哭窮說沒銀子啊,那樣可不光是丟你我的臉面。」
「請大人放心,我已經找他們親自交待過了,這些人也都清楚,要是不肯掏銀了的後果,誰敢不掏銀子,以後就休想從長蘆拿到一粒銀,不管他手裡有多少鹽引,都不管用。」
張宣滿意的點頭。
「時局艱難,大家要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如今兩淮、兩浙鹽場落於明賊之手,這長蘆鹽場越發重要,這些鹽商們想要繼續賺銀子,就得聽話。」
一名家丁進來。
「大人,洪閣老的船從河上過來了。」
張宣立馬道,「趕緊出城迎接!」
王文淵隨他來到外面花廳,那裡已經聚了一堆官員,外面的廊下,還聚著更多絲綢華服的鹽商們。
「諸位,洪相公的船到了,隨本官一同前往迎接!」
於是乎,滄州城裡的一眾文武官吏,以及受召而來的鹽商、本地豪強士紳,都趕往滄州碼頭。
大小官吏們擠滿碼頭,翹首相盼。
望著遠遠駛來的船隊,所有人都對那位洪閣老充滿敬畏和仰慕。
能夠縱橫明清兩朝,出將入相的傳奇人物啊,特別是民間流傳野史,說這位跟聖母皇太后還曾經嘴渡參湯,更是引的無數人驚嘆好評。
哪怕去年在湖廣失利,遭受一段時間冷遇,可如今再次起復,還直接封侯。
充分證明,洪閣老那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啊。
總督三省,連兩輔政親王都要受其節制,這權勢已經無出其右,官場之上的人,誰不想好好巴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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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站在人群前面的那位綠袍巡鹽御史張宣,人家就是洪經略的門生,去年在湖廣其幕下,還做了武昌縣令,後來隨洪一起返京。
洪承疇一起復,這在京侯缺的張宣就得了巡鹽一職,先一步出京到滄州打前站了。
一個長蘆巡鹽御史兼理北河,那是一般巡撫都未必願換的肥差啊,又是鹽又是鈔關又是漕運河道的,這裡面過手的銀子跟流水一樣,隨便弄點,都不得了。
運河上的船隊靠近。
為首一條船上打著洪字旗。
船越駛越近,王文淵已經招手讓叫來的樂班開始吹彈迎接,雖然說他這三品官不如七品巡鹽,但管著鹽的總是肥差,所以他也還是很滿足,可不敢得罪了洪承疇,萬一把這肥差丟了,到哪再找補去?
多少人盯著這肥差啊,特別是兩淮兩浙鹽場為明軍所控制後,他這差事就越發讓人眼紅了。
船駛近碼頭。
船上先跳下來一隊甲兵。
背著鳥銃、弓箭,提著刀槍,十分彪悍。
王文淵還在那裡拍著馬屁,對張宣道,「洪閣老這標兵真是雄壯威武啊,這氣勢,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百戰之兵,一個能頂尋常綠營十個啊。」
說話間,從船上下來更多的甲兵,他們跑步過來,列隊。
遲遲不見洪承疇。
而下船上碼頭的兵越來越多。
「洪閣老帶了這麼多標兵嗎?」王文淵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