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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暴露前,去揚州的時候曾提過,若任由母親流落風塵,那被御史參了,不大不小也是罪名,皇帝都回護不了,可見當時韋小寶還是在規則之內,清代的御史沒多大用,依然可以參他,理由正確就可得手。
可是韋小寶謀反敗露,康熙知道他情有可原,但規則上,天地會頭目,毫無疑問的是謀逆大罪,康熙想保護他,但韋小寶為救師父毅然叛逃,並將此事徹底暴露。
除了強行開睿智光環的多隆,王進寶張勇等人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等謀逆大罪,滿朝文武都等著看韋小寶的下場,他人緣算是很不錯,沒有落井下石的。
但等來的是這等誅九族大罪,被完全無視了,韋小寶在釣魚島上逍遙快活,封妻蔭子,還不斷升官。
朝廷還能自我安慰,畢竟是流放嘛。
然而,韋小寶又回來了,剛回來就被賦予了最高兵權,率大軍出征。
而且還不是被架空的,手下儘是他的親信。
謀逆大罪是個玩笑,還掌起兵權來了。
滿朝文武於是徹底崩潰了。
韋小寶後來為了反賊師父報仇,凌辱公爵,殺死伯爵,這等大罪擱別人身上都是個死,可韋小寶這麼幹,一個放屁的都沒有。
所以,韋小寶的官職,毫無意義了,他就是天下第二人,沒有他不能幹的事情,他做任何事,都沒有錯,錯的都是別人。
因此韋小寶是金庸世界第一聖人,這等滔天權勢,說放就放,修行已是仙佛一流,不類凡人了。
韓信叛亂,與林禿罪案,一樣的撲朔迷離,或許永無真相水落石出的一日。
《史記·淮陰侯列傳》:「太史公曰: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勛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這個嘛,韓信確實沒做到,沒做好。至若「天下已集,乃謀畔逆」,中智之人尚不至如此顢頇,況是韓信這樣的『超天才』?
清末大儒李慈銘先生,對這段『太史公曰』的理解是:「天下已集,乃謀叛逆,此史公微文,謂淮陰之愚,必不至此也。」
金庸也借他荃姐姐之口,回答韋小寶「韓信要造反嗎?」的疑問:「蘇荃搖頭道:『沒有,他沒造反。皇帝忌他本事了得,生怕他造反。』」
韓信「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而名高天下」,終以『謀反』罪名被殺。再二十年,滅呂安劉的大功臣周勃,面臨同樣的指控,「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
幸賴老太后為之剖白分辨『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周勃才得釋放。
同理,當韓信『三分天下有其一』,不以此時反,今為階下囚,顧欲反耶?
陳豨的謀亂,似乎確有其事。
高祖呂后畏忌韓信之能,趁勢將其打為『陳豨反漢集團』的首謀,這種可能性,太大。
司馬遷對周勃的論贊:「雖伊尹、周公,何以加哉!」
如果周勃謀反的罪名被坐實,則太史公必曰:「假令周勃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勛可以比伊尹、周公,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韋小寶真要採納了呂留良諸大儒「自己做皇帝」的建議,想到的,就是這『天下已集』四字。
天下已集,來不及了。
如當時天下未集,王綱解鈕,而群雄逐鹿呢?
如此,韋小寶也能當皇帝。
就他這樣一個小流氓,小混蛋,小痞子。
比歷史,更真實。
作者,只要他願意,是可以洞悉並描述書中人物的全部心理的。
史書作者不可以的。
韋小寶的光輝事跡,「唯一的念頭便是撒腿就跑,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可是他嚇得全身酸軟,拼命想逃,一雙腳恰似釘住了在地下,半分動彈不得。」
像這樣在險境中嚇昏了連跑也跑不動,《鹿鼎記》中韋小寶做過也不是這一次。
家是可以這樣寫,寫得這樣細緻的。而在歷史傳記中,即使做著同樣的事,卻也只可以寫作:「眾皆惶駭四奔,公獨夷然挺立,不為少屈」
此外,韋小寶跑動了落荒逃竄的經歷還有不少。哪像領袖元首的風範?此正是元首之風範。
史書作者不宜多寫人物的心理活動,卻必須儘可能記下一切事實。
劉邦當年撒歡逃亡,連自己的一子一女也給他踹下車。
這一光輝事跡,司馬遷居然沒給掩飾過去。
『啤酒館政變』之時,「希特勒是第一個跳起來向後跑的人,把他那些躺在街上的死傷同志拋下不顧。」
中的韋小寶確乎帶點『小丑』色彩,這位『嗨·希特勒』先生初上政治舞台,也曾普遍被歐美上層人士目為『小丑』,又怎樣?
對於1945年希特勒未死而是逃到南美或他地的傳聞。當切·格瓦拉被圍捕時,嘶喊道:『別開槍!我是格瓦拉!我活著比死更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