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寶遇刺受傷，無疑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那樣的話，豫西這地界，是個人都會騎到保安旅頭上來拉屎撒尿。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趙誠決定謹慎一些，先拿日本人來開刀，什麼韜光養晦、什麼顧全戰區整體利益，都等到弟兄們舒坦了以後再說。

    和雅格布、葉良辰他們商量了一個晚上，決定先放過運城機場的日本人，直接去太原，和剛剛走馬上任的日軍第一軍司令吉本貞一打個招呼。

    之所以放著家門口的目標不選，那是因為趙誠覺著運城機場實在沒什麼油水。自從日軍航空兵進駐運城以後，一直沒少挨揍，光是一戰區的部隊揍了他們四回，其中兩次重創機場，還把上百架飛機從日軍編制表給抹掉了。

    空軍方面也沒放鬆過對運城機場的打擊，為癱瘓日軍這個最重要的前進機場，減輕重慶、西安等大後方城市的防空壓力。1939年7月25日，中國空軍在蘇聯航空志願隊的支援下，從成都長途奔襲，炸毀日軍重型轟炸機30餘架。今年10月27日，9架a—29型轟炸機在16架p—40、p—43戰鬥機的掩護下再度將把機場炸的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因為運城機場大部分飛機臨時被抽調至南亞參戰，戰果怕是要讓日本陸航高層心疼的滴血。

    沒有零式戰機、沒有大型轟炸機，就是幾架偵察機守著破破爛爛的機場，趙誠實在沒興趣浪費寶貴的航空汽油。太原那邊無疑要有趣的多，日軍第一軍司令部、偽山西省府、飛機場、火車站、兵工廠、彈藥庫、鋼鐵廠，弟兄們即使找不到預定的目標，也肯定不會空手而歸。

    選定目標以後，連著幾天雅格布都沒能睡個踏實覺，匯總各路情報、制定作戰方案、領著人搭建太原城的沙盤，還要做好應對日軍反撲的計劃。葉良辰的活也不輕鬆，協助雅格布調配部隊，給戰區和各方勢力派來的說客、眼線辦學習班，還得安排人繼續救濟災民、管理地方上的大小事物，畢竟現在城裡城外有幾十萬張嘴巴得靠著保安旅吃飯，那是一點差池都不能有。

    趙誠這回倒沒有當甩手掌柜的。白天領著弟兄們熟悉太原的地形地標，晚上還要下到連隊裡，講演、訓話、參加訓練總結，有時還會宣讀晉升命令，努力的展示著自己的存在感。畢竟現在是非常時刻，軍心不穩是會出大亂子的。別人不知道的是，他還通過表叔給延安方面取得了聯繫，畢竟那邊路子廣、關係多，保不齊就能提供一些家裡不知道的消息。

    11月26日，感恩節。入秋後就沒下過雨的陝州，卻意外飄來大片雲彩，抬頭望去，只能看見星星點點的藍天。要是放在洛陽那邊，老百姓少不得要去廟裡走一遭，半熟的三牲擺齊，老老實實磕上幾個響的，好歹得求老天爺賞幾滴雨水下來。

    陝州的地界上，無論軍民人等卻沒那個閒工夫。有把子力氣的，不論男女都會去保安旅的賑災工地上找活干，一天兩頓乾飯不說，還有能買上二斤棒子麵的工錢可拿。那些幹不了重活的老人孩子，一大早就會去粥廠外頭候著，等陝州保安旅的老爺們分上一碗棒子麵粥喝，按照前幾日的經驗，去的早了，說不定還能得些辣白菜下飯，運氣好的，還能踅麼些軍爺們扔掉的菜葉子帶回家裡。

    災民們都在傳說，保安旅的趙司令從南洋那邊帶來了大批鈔票和洋鐵皮罐頭，碰上他巡視粥廠，少不得會有會有塊兒八毛的賞錢落入自家口袋。所以不少人排隊時還不忘往官道上張望兩眼，生怕錯過了發筆小財的機會。讓災民們失望的是，今天不僅趙司令沒有出現，保安旅那些穿呢子大衣（校官）的官長也沒人出來露個臉，估麼著是天冷都睡過了頭，叫大傢伙白等了一個早上。

    全陝州，乃至整個一戰區，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陝州保安旅今天可是有大買賣要忙。趙誠難得的勤勉，雞叫頭遍時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洗臉刷牙，在食堂裡頭祭五臟廟。

    與東川那邊的規矩一樣，飛行員們吃的是自助餐，光是主食就有麵條、米線、麵包等等七八種，胃口好的，還會叫廚子煎塊牛排來潤潤腸道。

    地勤們卻沒這麼好的待遇，稀飯饅頭就鹹菜疙瘩，抓緊墊吧墊吧肚子就得出去幹活。四里八鄉的都是漆黑一片，他們也只敢用紅布蒙著手電筒來照亮。好在準備工作一多半都是在地庫里完成的，不然就是用槍頂著大夥的腦門，也忙不完那些個精細活。

    雞叫二遍，天空依舊見不著亮光，可是機場上的動靜卻逐漸大了起來，二十架滿載燃油和彈藥的戰鬥機一架挨著一架被推上跑道，那些皮褲、皮靴、皮夾克的飛行員，或是騎車或是走路，步態悠閒，仿佛是要去參加什麼宴會。媳婦們不在身邊，趙誠自然不會放過練手的機會，和弟兄們一齊有說有笑的爬進了自己的飛機。

    很快，一發信號彈騰空而起，跑道上發動機的轟鳴聲頓時響成一片，聲音之大，害的地勤們只能靠比劃手勢來相互交流。五點四十，第二波信號彈再次划過了夜空。幾十盞汽燈將機場照的雪亮一片，地勤們紛紛撤到了跑道兩旁，早晨的寒氣凍的大傢伙直縮脖子，可是不少弟兄卻興奮地漲紅了臉，仿佛即將出擊的是他們一樣。飛行員們也不顧寒冷，揮舞著胳膊，給自己個加油鼓勁。五點四十二分，第三波信號彈升空。二十架戰鬥機兩兩一組，很快就消失在了跑道盡頭，當最後一架飛機駛離跑道，所有汽燈次第關閉，機場又重歸黑暗之中。

    地勤們不知道的是，從機場往北，過了黃河，一直到晉綏軍和八路游擊隊控制的地盤上，大批澆了油料的草垛、柴堆早已就位，只要聽到飛機轟鳴，馬上就會有一團團篝火照亮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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