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小貪，大官大貪，借著大災之年想撈一筆的，遠不止保安旅所屬各個煤礦上的管事、把頭們，張大嘴巴從災民們身上吸血吸髓的貪官幾乎得用火車皮來裝，僅曹二寶知道的就有近百人。

    省政府秘書長馬國琳與河南農工銀行行長李漢珍，截留中央救災貸款在黑市上購買美金公債牟利，光是從索伯特銀行經理人手上買到的債券就價值大米三千石。河南省政府保安處少將副處長兼省災情調查委員會委員王汝泮，貪污救災款200萬元法幣，除去上下打點、吃喝玩樂花掉的錢，這貨還在老家買了500畝水澆地，足夠他「安享晚年」了。

    其餘大小官佐，但凡手上有權的總會給自己撈些好處。管糧庫的，盜賣救災糧；負責在外省搶購救災糧的，或是以次充好，或是向發往災區的糧食中摻沙土，更有甚者，直接挪用購糧款去做生意。種種劣行，罄竹難書！

    至於一戰區的各個部隊，雖然捐餉捐物、節約口糧賑濟災民的官兵比比皆是，但盜賣軍糧，或是借著派糧徵兵之機摟錢的傢伙也大有人在，有些混蛋甚至會為了幾塊錢逼出人命來。

    人上一百、形形色（shai）色，曹二寶官小，只能儘量保證自己地盤上少發生些慘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保安旅的大佬們整日裡禪精竭慮搞反腐，防止因為些許小錢壞了名聲，可還是躲不過麻煩找上門來。

    隨著重慶方面救災貸款的就位，河南地方總算開始「有計劃」的發放救災款了。只是雁過拔毛已成常態，9000萬的巨款過手，不撈些好處實在說不過去。

    陝州支行都接到了河南地方上的通知，要他們立刻調低「匯率」。

    此匯率非彼匯率，而是百元大鈔折算成零錢的數字，每張百元面值的法幣大鈔只能兌換83元零鈔。以前因為日本間諜在市場上搞風搞雨，不同年份和不同銀行發行的百元面值法幣，在換小面額鈔票時多半都會收些「手續費」，少則兩三塊，多則七八塊，偶爾也有十二三塊的時候，不過這種貼水多半是限於敵我勢力犬牙交錯的地區，地域性極強、時間也極短。可現在在河南全境這麼操作，什麼防止通貨膨脹，什麼零錢儲備不足，這些個屁話連三歲孩子都不會相信。

    去年四五月份，各家對美金公債畏之如虎，只有索伯特銀行在大舉吃進。作為一個重要的附加條件，索伯特銀行特意向財政部提出了增加零鈔供應量的要求，前前後後得到的小面額鈔票不下二百萬元，這筆款子有一半都存在陝州這頭。今年年初，美金公債大幅升值，銀行在向重慶那些大人物出售公債時，再次提出了增加小面額鈔票供應量的要求，金庫里小面額鈔票的存量一度增加到近一百五十多萬。所以，只要調配得當，至少在陝州本地壓根就不存在什麼零鈔儲備不足的麻煩。

    至於通貨膨脹更不是問題了，按照市面上的糧食價格，中央政府發放的全部救災貸款也不過一千三百萬斤麵粉的錢，如果保安旅願意，分分鐘就能把大人物們「擔憂」華為烏有。

    是站在災民一邊，還是跟想撈一筆的大人物沆瀣一氣？曹二寶有些頭疼！他骨子裡是個怕麻煩的人，如果壞了那些權貴的財路，今後各種烏七八糟的事情肯定不會少，誰曉得哪個烏龜王八蛋會給自己下絆子？！可要是隨大流，就河南現在這麼個災情，少不得又要添出幾千上萬的冤魂來。

    人非草木，曹二寶自認為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主，說一千道一萬，終究繞不過「良心」二字。斟酌再三，他給瑞士那邊發了電報，準備請趙誠幫著拿個主意。

    其實，發電報之前曹二寶心裡就隱隱有了章程。如果趙誠不同意，堅持要按照上頭規定的匯率給災民們換錢，他曹二爺可就要來一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戲碼了，了不起事後哥倆喝頓大酒、陪個不是罷了。

    還成，趙誠的回電很快，內容也沒叫曹二寶失望。

    電報裡頭一共列了三條建議，一是按照上頭規定的兌換比例執行，同時把賺來的差價用平價糧形式補貼給災民；二是暗度陳倉，銀行以缺乏零錢為由停止兌換零鈔的業務，同時在暗地裡組織一幫人，用正常兌換比例去換錢，到手的百元大鈔再集中起來拿到西安或者重慶換零鈔，一來一回，兩頭都不得罪。

    第三個辦法最為陰損，當然，也最對曹二寶的胃口。轟轟烈烈地參與到河南地方的發財行動中去，同時暗中收集資料並把消息捅給記者，特別是白修德這種外國記者，用輿論逼重慶方面出手清理這些蛀蟲。

    這樣做的好處是不會得罪到達官顯貴，壞處是，災民們會把所有乘火打劫的銀行罵出花來，索博特銀行自然也不會例外。

    左右河南這邊的生意也不好做，讓索伯特銀行陝州支行關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曹二寶估算了一下損失，毅然決定按照第三套方案操作，同時讓後勤上擴大小面額糧票的發行量，用增加低價糧配給量的方法來減輕通貨膨脹對本地百姓生活的壓力……

    大小事情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許是因為心情不錯的緣故，曹二寶每日東奔西走，但是卻沒有覺得有多疲倦，往金姐那裡跑的也比平常要勤快。

    4月21日，穀雨！陝縣、澠池和盧氏上空都出現了大片烏雲，保安旅沒指望老天爺會賞臉下兩滴雨來，照例架起高射炮實施了人工降雨作業。曹二寶守在保安旅的指揮部里，親自統計著各地雨水的數量，還算不錯，中心區降水量加起來居然突破10毫米，勉強算得上是一場中雨，即使是雨區的外圍，雨水也打濕里地皮。

    好兆頭，指揮部里的大小軍官一臉喜色，都道今天的錢沒有白花。正當大家嚷嚷著要食堂加菜慶祝一下時，劉富貴的電報到了。河南賑災弊案上了英美報紙的頭條新聞，委員長震怒不已，看來有人要掉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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