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準備天一亮就動身的，可是周易堅持要讓趙誠等發完錢再走，說是有利於在全師官兵心目中樹立起師座的威信。

    理由頗為扯淡，但心是好心。新24師雖然從沒喊過「吃趙家飯、為趙家打仗」這種造反的口號來，可趙誠在弟兄們心目中的威望絕對比蔣委員長高。

    老弟兄如此，新兵也是一樣。車隊去陝州送完物資，返程時必定會從四川帶一批壯丁回來。和其他部隊防賊一樣防著新兵不同，來新24師的人非常聽話，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師里安家費給的高，每月軍餉也不拖欠，碗裡有熱騰騰的大米飯，鍋里是油汪汪的肥肉，甭說當逃兵，就算趕他們走都不會走。

    「一個村，攏共百十號青壯漢子，出來當兵的足有六十多。既然非得出來吃血飯，自然得選個好東家。」一個讀過書壯丁說出了大家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再說了，師里戰鬥力是全戰區最強的，總比被送到其他隊伍活的長久些。」

    這年月就沒有傻子，大頭兵都知道的道理，那些軍官哪能不明白。自武漢會戰之後，還沒有哪個隊伍能從師里挖走人手，錢照收、酒照喝，膽子大的，連人家送來的姑娘都敢睡，但都是一個德行，吃干抹淨就不認賬。

    弟兄們從軍需官手上接過或多或少的鈔票，不少在戰場上立過功的傢伙都激動的臉色潮紅，像是剛吃過春藥。按照部隊去年中辦法的規定，平日裡訓練出色的人可以得到嘉獎，獎金折銀元五元；戰場上炸毀敵人火力點兩個，或是炸毀卡車兩輛或是坦克裝甲車一輛為三等功，獎金折銀元二十元；一次性摧毀敵人火力點三個以上，或是坦克裝甲車兩輛以上，或是殲敵二十人以上的為二等功，獎金折銀元五十元……

    最高的特等功除提兩級軍銜外，還有鑲嵌鑽石的勳章一枚，獎金折銀元五百元。

    以前都是用銀元發獎金，叮叮噹噹一大包非常有成就感，現在只有一小疊紙片，視覺衝擊效果頓時小了大半。不過大家依舊非常高興，功勞最大的幾個，都是一等功，不僅有獎金和黃金鑄就的勳章，按照條例還可以提前晉升一級，他們回到隊列里時，同連隊的袍澤禁不住爆發出一陣歡呼，值星軍官沒有上前制止，這是好漢子應得的榮耀。

    今天趙誠親自為獲得二等功以上功勳的官兵帶上了勳章，此外每人還送了一塊瑞士天梭表，這是司令本人的加賞。

    發完錢、頒過獎，車隊載著趙誠他們又上路了。一路翻山越嶺，有汽車代步，倒也不覺得難受。

    和幾個月前相比，沿途的村寨變化不大，但是隱約能感覺到青壯又少了些。每打一次大仗就是幾萬的傷亡，去年光是九戰區就死傷了將近七八萬弟兄，再加上其他隊伍的損失，湘西一帶抽調出的壯丁可不是小數目。

    路過沅陵時，趙誠特意給兵站留了五十萬法幣。新年就要到了，總得為那些烈屬和傷殘老兵家裡添些柴米，這年月，活著不易，總得讓大家有個奔頭。

    1月18日，車隊安全抵達益陽。

    李有財已經在這裡呆了好十幾天，他在長沙巷戰時光榮掛彩，腦袋包的像是個印度阿三，兩條腿也被醫生捆的結結實實。

    這次長沙會戰，師里和邊防二旅來長沙輪戰的官兵一共傷亡近七百人，師部設在益陽的野戰醫院原本壓力不大。可是第十軍又送來了一千多重傷號，他們守長沙時打的很苦，傷亡幾達萬人。

    都是一起和日本人拼過刺刀的袍澤弟兄，總不好干看著不管，李有財親自拍的板，也收進了醫院裡。

    家裡的醫院就那麼大，雖然號稱是九戰區里規模第一，技術和設備也是第一，但床位收治一千人左右就已經達到了飽和狀態。沒辦法，輕傷號和骨折的那些只能住到兵站里修養，醫生不夠，就讓各連的醫護兵們頂上。

    按說李有財該住院修養的標準，可他不耐煩那股消毒藥水的味道，處理完傷口以後便搬進了當地一戶地主的宅子裡。每天都是大魚大肉的補著，粗粗一看，至少比戰前胖了一圈。

    「主家有個閨女吧？」趙誠一臉壞笑的盯著李有財問道。

    「兩個閨女一個兒子。」李有財似乎沒反應過來。

    「你住進來以後，人家小姐沒少往這屋裡跑吧！」趙誠的笑容越發猥瑣。

    「那必須的，人家原來是長沙洋人醫院裡的護士，我這打針換藥都是人家幫著弄的。」李有財突然意識到趙誠話裡有話，於是急忙分辨道：「別特麼瞎琢磨，人家姑娘才二十三，正兒八經的文化人，別壞了人家名聲。」

    「對，名聲，都嚴肅點。」趙誠立刻換了副嘴臉：「李副座考慮的周全，咱們不能寒了愛國民眾的心。那啥，姑娘漂亮麼？脾氣怎麼樣？」

    「滾！」李有財難得老臉一紅。

    「好麼，鋪蓋都是新的，呦呦，被面還是蜀錦的，這都是給新姑爺的待遇啊。」老虎插話道：「副（師）座，您瞧上大的還是瞧上小的了？該不是想學咱司令那樣來個大小通吃吧！」

    豹子也跟了一句：「那樣可就占大便宜嘍！逢年過節備一份禮就成，這得省多少錢吶……」

    兩個活寶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的，把李有財鬱悶的不行。

    趙誠忍不住笑著說：「要是瞧上人家姑娘了，我今天就找人幫你提親，三媒六證、三十六抬的聘禮，都算兄弟我的。要是兩個都喜歡，咱們也不含糊，七十二抬聘禮，但凡少一件，你就讓人去我屋裡搬。」

    趁著趙誠說話的當口，老虎拉著豹子竄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這兩貨肯定是搞偵查去了。

    果不其然，一根香菸才抽完，小哥倆又跑回來了。

    「副座眼光真厲害，主家的老太爺是前清的進士，在張之洞手下搞過洋務。現在家裡在益陽、懷化和婁底開了五家藥鋪，大少爺親自管著。他家在本地還有上千畝水澆地，一畝地才收佃戶五成租子，絕對的良善人家。」豹子的偵察很有成效。

    老虎也不甘示弱：「大小姐是湘雅護士畢業的，二小姐也是。大小姐沒有二小姐漂亮，可家裡的傭人都喜歡和大小姐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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