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二寶和唐淮源軍長商議部隊下一步打算時，前線的局面又有了變化，日軍在西線對永濟方向的突然發起猛攻。坐鎮蒲州城指揮的范漢傑部因為缺乏火炮，只得被動應戰。好在之前第四集團軍在這裡挖的反坦克壕還在，這條大溝東起中條山、經堯王台、東（西）姚溫村、直達黃河岸邊，共十餘公里長，是守軍阻止日軍進攻的最大屏障。

    去年冬天，獨立66旅入駐蒲州城後，不僅在陝州保安旅的幫助下沿線築起近百個明暗火力點，還對反坦克壕做了擴建，使之達到深五米、寬六米。沒想到接連幾天的暴雨，大量的積水湧入壕內，范漢傑突然發現自己面前多了條護城河。

    現在，第45師劉進部駐守最前端防線、直面日軍的正面攻擊，第46師黃祖塤因前期戰損較大防守右翼，主力駐守堯王台村，預備第8師陳素農在龍王峪、水晶盤、大石頭、韓陽鎮一帶展開，為總預備隊。獨立66旅則退守首陽至風陵渡一線的要塞區，防止日軍沿山路穿插、截斷27軍的退路。

    戰鬥自午後全面打響，日軍兩個師團在第35師團師團長原田雄吉中將的統一指揮下，以用四個炮兵聯隊共一百二十門山炮對已經暴露的戰壕和火力點進行覆蓋射擊，27軍十餘公里的防區內頓時一片火海。炮擊開始後不久，自太原方向飛來的二十餘架轟炸機對韓陽鎮一帶的二線陣地開始了騷擾性攻擊，阻止27軍將預備隊調往前線進行增援。

    27軍的軍部設在韓陽和首陽之間的棗樹溝，不過老范自己卻跑到中條山西端的五龍宮設立了前進指揮所，這裡地勢高，離著姚王台、蒲州城等陣地不過五六公里，不用望遠鏡就能看清山下的戰局。眼見著有些日軍已經「強渡」反坦克壕，他急忙命令炮兵立即對日軍攻擊隊形進行攔阻射擊。

    不過炮兵們很快提出了不同建議，他們的陣地設在萬固寺後面的山頭上，別看那山只有二百來米高，火炮架在上頭以後、射程比日軍同型號的山炮要遠一大節。更重要的是，這裡有當初保安旅預先構築的混凝土火炮陣地，甭說是七五山炮，就算是碰上105和150口徑的大傢伙都用不著挪地方。炮兵們現在就一個念頭，好好和日本同行掰掰腕子。

    范漢傑對炮兵的活並不熟悉，部隊最早裝備的那些火炮都在一連串戰鬥中陸陸續續丟的乾乾淨淨，除去八二迫擊炮外，他對直瞄火炮基本上就是個棒槌。聽人勸吃飽飯，既然炮兵們覺著收拾日本的火炮陣地更妥當，那就這麼幹好了。

    事實證明，老范的選擇沒有錯。炮兵們瞄準目標後就對日軍火炮陣地展開了襲擾，一比二十四，幾乎是一門炮單挑對面一個炮兵聯隊，說是勇氣可嘉都屬于謙虛，稍微頭腦正常的人都會稱之為瘋子。但是，瘋子有瘋子的運氣。日本人在十餘公里寬的正面動用了一百二十門火炮，平均每公里有八門，此種火力密度在中國戰場上絕對排得上號。問題在於，能夠充當炮兵陣地的地方就那麼多，想要遮遮掩掩根本不可能，而且日本人也沒打算隱藏蹤跡。守軍這邊的炮手們心狠手黑，接連幾輪齊射，打掉日軍在張志村和張華村的兩處炮兵陣地後，還順道收拾了他們在關帝廟的前進指揮所。大約是日本人在關帝廟裡囤積有不少彈藥，炮擊時產生的動靜幾與引爆重磅炸彈相仿。

    日軍畢竟家底豐厚，三五門火炮的損失根本不放在他們眼裡，看到有人突然跳出來挑釁，他們立刻來了精神。除去少部分火炮繼續支援步兵強渡反坦克壕外，至少有八十門山炮盯上了范漢傑的寶貝疙瘩。

    什麼叫彈如雨落、什麼叫硝煙瀰漫，儘管45師和46師都算是見過大世面的，可是黃祖塤和劉進依舊被萬固寺方向騰起的硝煙嚇了一跳。日本人是真不含糊，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山坡上至少落彈四五百發。

    大約是覺著守軍的炮兵已經死透了，日軍不等硝煙散去就調轉炮口接著支援步兵衝鋒。沒成想，還沒等所有火炮調整到位，山上的中國炮兵又鬧騰開了，三輪齊射過後，窯店村方向的日軍炮兵陣地又慘遭毒手，騰空而起的火球似乎在向兩軍參戰官兵宣示：哥們又回來啦！

    損失很快被上報到西線日軍前進指揮所，原田中將坐不住了。在27軍的反擊中，第一輪戰損火炮三門，第二輪又是三門，按照這個節奏玩下去，自己手下那百十門火炮還真不一定能撐到戰鬥結束。人命事小，面子才是最重要的。原田中將把心一橫，乾脆命令前線的步兵暫時停止進攻，一切都等到消滅27軍那幾門廢銅爛鐵再說。

    萬固寺後面那個山頭的蓋土很厚，日軍一認真，不僅山上的植被被連根拔起，連帶著山上的多寶佛塔也挨了兩下。那塔可是中國最早的一座佛塔，北魏時期正光三年就杵在哪裡，歷經兵災地震都沒能損他分毫，說是有靈氣一點都不唬人。今天日本人的炮擊相當兇猛，可落到塔身上的卻都是啞彈，不可不謂奇蹟。

    硝煙散盡，佛塔依舊，連帶著27軍布置在山上的幾門九四式山炮依舊鮮活，因為害怕炮彈周濟不上，炮兵們總是一再瞄準後才會拉動火繩。他們也看出來了，雅格布參謀長主持修建的陣地是真結實，儘管被炮擊時一幅末日景象，可躲在火炮掩體內的人卻毫髮無損。既然有這麼個金鐘罩護體，大傢伙可著勁折騰吧！

    知道內情的人畢竟是少數，27軍是客軍，日本人也是才到這裡。當兵的眼見著佛塔周圍彈片紛飛，那陣勢想想都能知道有多可怕，可是萬固寺依舊、佛塔依舊，除去滿天神佛在保佑，他們根本想不出第二種解釋來。

    於是，中日兩軍的陣地上同時出現一幕奇觀：兩邊都有不少官兵朝著佛塔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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