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線戰壕里警戒的士兵們突然發現，下雨了。起初時，雨水還不怎麼大，可是到後來卻開始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岩勇汪少將悄悄鬆了口氣，自己這一鋪賭對了！主動出擊也好、火力試探也好，都是在拖延時間，防止中國軍隊全線進攻、與自己的部隊糾纏在一起。

    從中午開始，氣溫就下降的厲害，天上的雲層也厚了很多，有經驗的官兵都判斷夜裡會下雨。雨地濕滑，對行軍非常不利，可是這種天氣給裝甲部隊帶來的麻煩更大，一但脫離公路進入野地，車輛不打滑趴窩才是怪事。

    那些參與制定突圍計劃的參謀們一臉得色，能夠利用天氣打仗，這份經歷怎麼都夠自己得意上幾年。

    「命令各中隊準備突擊、只准攜帶必要的武器彈藥，命令炮兵朝既定目標發射完彈藥後銷毀火炮。」岩勇少將一邊發布命令一邊扣上了衣領的扣子，抓起指揮刀就帶頭走出隱蔽部。

    日軍的動作很輕，為了掩蓋腳步聲他們甚至光著腳，刺刀和頭盔上都抹著泥巴，靠近集結地以後，不論職務高低、都是匍匐前進。

    「轟轟。」34師團僅剩的幾門野炮開火了，剛才那陣子炮擊不但打掉了兩門火炮還損失了近百發炮彈，所以這陣炮火準備稀疏的可憐。

    「全體進攻！」秋山大尉朝身後的官兵發了個暗號，然後帶頭髮起了衝鋒，他是215聯隊第2隊1中隊的新任中隊長。因為之前一直擔任聯隊部的警衛部隊，所以秋山中隊的建制最為完整，突圍時當仁不讓的成為了開路先鋒。

    三千五百多名滿身泥濘的日軍官兵動了，參與突圍的人馬幾乎都在這裡。負責斷後的只有重機槍小組，每個方向三挺，岩永少將不但算做第二回突圍的嘗試，要麼衝出去、要麼戰死在衝鋒的道路上。

    因為下雨，又突然遭到炮擊，57師的反應速度果然慢了半拍。等日軍幾乎衝到自己面前，一線戰壕內的守軍才打出第一排子彈。

    「發射照明彈！」師長余程萬紅著眼睛吼道：「170團頂十分鐘後放開口子讓小日本過來，通知169團、171團、野補團（補充團）準備幹活。」

    幾發照明彈瞬間就讓57師陣地前雪亮一片，黑壓壓的日軍大隊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眼尖的人能發現，日軍沒帶背包，沒帶水壺，甚至連刺刀鞘都扔掉了，輕裝突進，這是不死不休的架勢。

    「閃開。」170團二營四連上尉連長楊傳鎮衝到重機槍旁，一把推開射手、自己親自操控著營里配屬給他們的馬克沁。剛才日軍的第一輪炮擊就是衝著四連來的，那炮打的實在太准，前後不過十來發炮彈，他手下還能繼續打仗的弟兄就少了一大半，眼瞅著陣地要被日本人突破，連副張豁嘴就帶著弟兄們和日軍打起了白刃戰。

    師部說頂十分鐘就放日本人過去，按這個架勢，恐怕頂多四五分鐘陣地就得丟。

    能動的人都沖了上去，重傷員們都在努力用夠得著的傢伙支援前面的弟兄。眼瞅著日軍越打越多、越沖越近，不少人都抽出手榴彈來放在手邊，扔是扔不動了，等日本人衝上來，多拖幾個王八蛋給自己墊背。

    馬克沁的怒吼並沒能持續多長時間，黑夜裡那長長的火舌就是最好的靶子，楊傳鎮被兩發子彈幾乎同時擊中，還有一發擦著他的頭盔就飛了出去。

    「你來接手！」楊傳鎮半躺在戰壕里對射手低聲說道，一發子彈穿過右肩頭，一發子彈打斷了左肩胛骨，就是自己勉強上去操作都控制不了機槍的準頭。

    機槍射手一拉槍栓，還沒等一個短點射打完，也被擊中面部、當場陣亡。不等楊傳鎮開口，副射手又頂了上去。他的運氣不錯，好歹堅持著打完兩條單鏈才犧牲。

    白刃戰還在繼續，兩邊都打發了性子，老兵們都是在拎著成捆的手榴彈和手雷對沖。轟的一聲巨響就能放倒十幾個人，有時跑著跑著就被一枚不知拿來的子彈擊中，那手榴彈就在自己人的隊伍里炸響。

    「他媽的，都亂套了。」二營長鄧鴻鈞用手背擦了把臉上的血跡，眼瞅著四連的陣地要玩完，他帶著炊事班和幾個後勤兵就衝上來增援。哪哪都是日本人，像馬峰、像狼群，怎麼打都不退，手下的幾處陣地都陷入苦戰中。面對日軍這種不計傷亡的打法，弟兄們都知道這是狗急跳牆的架勢。

    「十分鐘怕是撐不到嘍！給團部打信號彈，留兩個人守著重機槍，其他人跟我上。」鄧鴻均一手拿著工兵鏟一手握著盒子炮，帶頭跳出戰壕。沒等衝出幾步、日軍的子彈就到了，鄧鴻均一個趔趄就栽倒在地。

    「營長。」身後的士兵趕緊上來扶他。

    「我沒事，繼續沖。」鄧鴻均咬著牙、努力爬到一具日軍的屍首旁，他的兩條腿都中了槍，剛才摔倒的時候、手裡的工兵鏟和駁殼槍不知飛到哪裡去了，鬼子身上有槍、有子彈，正好湊合著用一下……

    日軍並沒有在一線陣地糾纏多久，哪怕自己人已經被纏住也沒有人停下去救援，所有人都在努力往外沖。

    「快向團部報告！170團陣地被突破。」169團1營長楊維鈞一邊招呼手下弟兄做好準備一邊對衛兵喊道：「肯定是鬼子主力上來了，請（團部）炮兵幫著封鎖日軍的後續部隊。」

    楊維鈞的話音未落，170團陣地前就暴起十幾朵火花，師長余程萬的反應比他還快。一發信號彈表示陣地吃緊、兩發說明有被突破的危險，可是170團二營和三營都打的三發，那是表示向他們自己陣地上開炮的意思。這說明兩邊都打紅了眼，前頭的兵力已經告罄！

    日軍的動作倒是比炮彈還快些，他們不顧傷亡，一路向前猛衝，169團和171團瞬間就感受到了壓力。日軍炮火不足，這會都是靠人肉炸彈在開路，沒有任何花俏，就是用人命代替炮彈。

    「操！上！」不就是拼命麼，從上海一路退到兩千里外的江西，57師還怕跟人家玩命?不等長官們吩咐，老兵們挺著刺刀就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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