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在牌桌上鬧騰了一夜的太太小姐們終於散去，有的洗過澡直接躺在美容院裡補覺，有吃有喝有冷氣，還有人幫著做按摩。戰爭年月里，這種日子就是幸福。

    劉富貴已經習慣於晚睡早起，在陰涼地打一趟拳，擦洗一下以後再吃早飯早飯。今天楊福臨沒露面，小丫頭通宵都在麻將桌邊端茶遞水，這會應該是摟著錢包在睡覺。太太小姐們才發的大財，這時候的小費肯定不會少。

    一起吃早飯的還有孫瑩，前一陣子她和楊福臨合股在酒吧里出租阿拉伯水煙，每個月二十多美元的收入比比在政府里幹個科長都強，甭說劉福貴管她吃住，就算養活四五口人都不成問題。她現在除了偶爾幫劉富貴賣牛肉以外幾乎足不出戶，坊間都傳她是劉老闆的關係不一般。

    吃完早飯，孫瑩負責收拾碗筷，劉福貴照例要在自家產業巡視一圈。酒吧、書店、甜品屋、美容院、咖啡廳，加上後建起的旅館、飯店、檯球廳和幾家小服裝店，家裡的產業在這裡已經連成一片，重慶的富貴人家和外國佬都稱這裡叫「好望角」。這一片也算是重慶的稅收大戶，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幾萬乃至幾十萬的稅款上繳，養活的部隊至少有上萬人。在上峰的嚴令下雖然沒有人敢來吃拿卡要，可是光是那些打賞就足夠經辦人開心的。

    去年底劉富貴讓人在四周種下很多竹子，這東西比樹長的快，用不了兩年就能把這些房子遮的嚴嚴實實。新竹林和附近的老竹林連車一片，就算鬼子飛機特意來找都不容易找到。做生意講究個人無我有、人有我精，卡薩布蘭卡這裡最大的特色就是安全和冬暖夏涼，至於賣的那些洋貨，城裡地方有的是地方。沒有人能把所有生意攏在手裡，也沒有人能把所有的錢都賺完，老劉雖然沒有念過什麼書，可是對這種事情非常有心得。

    路過附近一個滷肉攤子時，劉福貴順手給李崖他們捎上三斤豬頭肉，這幫子軍統外勤也不富裕，那點軍餉也就剛剛夠吃飽肚子，要是想吃點葷腥的還得湊份子。好歹是鄰居，人家還是特地來保護自己的，不照顧一下說不過去。

    李崖他們住的地方是一間竹樓，就是外省難民最常住的地方。毛竹做梁、蘆席為牆、茅草蓋頂，和點泥四處一糊就是遮風擋雨的家。雖然簡陋一些，畢竟有個安身的地方。只是這種竹屋太熱，而且蚊蠅不斷。劉福貴放下東西又掏出香菸一人分一根，不遠不近、不清不疏，保持點距離最好，省得大家都不好做。

    今天的雲層有些厚，看樣子鬼子的飛機不會來，扯兩句閒篇、嘲笑一下李崖昨天的「敬業精神」，劉福貴就回到了店裡。燒水泡茶、打掃衛生、開門營業，每天的日子就是這樣。

    杯子的茶水還沒有涼，孫瑩拿了份電報紙從後面跑了過來。所謂金屋藏嬌不過是個笑話，她和楊福臨輪流守著電台，今天本該是那財迷丫頭的值班，但是看在她把小費和自己平分的份上，孫瑩覺得辛苦一下也是應當。

    劉福貴回到辦公室，拿起一份三天前的《中央日報》把密電譯了出來，這是趙誠的新發明，這種每天都在變更的密碼本加上他們自己的秘鑰後，幾乎是無解的。

    電報的內容非常簡單：特急！7月22日，上海的猶太難民發現十幾架從未見過的日本戰鬥機朝西方飛去，判斷應該就是日方最新研製出來的秘密武器。

    沒等劉福貴看完電報內容，趙誠的第二封電報又到了：特急！日軍新式飛機為全封閉座艙、航程極大、時速在520公里以上、裝備20口徑機炮，不可纏鬥，切切！

    說來也是巧合，這幫猶太人就是趙誠在蘇黎世機場幫助的那些人，不過當初他們沒有直接去昆明，而是選擇乘坐「綠凡蒂尼」號去了上海。很遺憾，他們很快意識到上海的猶太人似乎並不歡越來越多的歐洲難民，而且租界外那些日本兵明顯和納粹是一路貨色，天知道這幫畜生什麼時候就會和納粹一起朝自己下手。

    「昆明！」小姑娘提醒自己的家人：「那個東方人說那裡有很多猶太人，他們在那裡是自由的。」於是，他們又輾轉來到了東川。

    新來的人都要填表登記，尤其是這些從日戰區來的人。聊天、拉家常，這是甄別新人的最好途徑。米娜很快在他們言談中發現了有用的東西，男孩子們說看見過一群漂亮的日本飛機，在圖冊上沒見過的新玩意。趙誠做過不少日本飛機的模型，孩子們很快找出了一模一樣的小玩意……

    很遺憾，作為一個偽軍迷，趙誠實在回憶不出太多的東西，他只是做過兩個零戰的模型。雖然零式戰鬥機在太平洋戰爭前期絕對是無敵的存在，可畢竟是螺旋槳時代的破爛，估計能記得具體數據的只有空軍航校的那些教官，所以他只能提供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

    看見兩份電報上都標著「特急」的字樣，劉福貴沒敢大意，來來回回的電報多了，這種標著特急的還是頭一回。他一個電話直接掛到羅家灣19號，那是昨天戴老闆才給的聯絡方式，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戴笠也是驚魂不定，幾個月前劉福貴給過他類似的情報，為此他還特地和空軍方面秘密討論過，今天劉福貴再次來電話通知自己這件事，形勢肯定是危急到了一定地步。

    日本飛機空襲重慶無非就是那幾個基地可用，漢口、運城等等，只要盯住他們就可能找到辦法。戴笠親自給航空委員會主任、空軍前敵司令部總指揮周至柔掛了電話，這種活非得老周這種專業人士來。放下電話後，他沉思片刻後又給潛伏在漢口等地的特工發了電報，內容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拿到日軍新式戰鬥機的照片。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