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寶的心情很好，趙老大動不動就匯錢過來。這一個月都兩筆了，整整30萬美元，黑市上能換到362萬法幣。七八千人馬的乙種師每月軍餉才13萬2，這筆錢能養活一個師兩年半。他新娶的媳婦一直在攛掇著要把錢給昧下來，說什么娘家窮，不貪一點怎麼養活這一大家子。曹二寶沒理她，結果他女人天天晚上絮叨個沒完，還鼓動其他老兵的媳婦一起在家鬧。

    曹二寶的女人是個洋學生，皮膚白、人漂亮，長的一雙桃花眼，那天去城裡辦事，二寶一看見她的胸，就再也走不動了。女人家裡有家理髮店，她爹在上海學過手藝，生意著實不錯。家裡有錢，她爹就把閨女送進了洋人開的學堂。書沒讀多少，女人的心卻野了：要當太太，要當官太太，要當有錢的官太太。二寶打日本軍艦的時候瘸了一條腿，走路一顛一顛的，放在平常，女人連正眼也不會瞧他。可二寶是什麼人，正兒八經的國軍少校軍官，雖說現在改了民團，可是手底下有七八百弟兄，一萬多畝地。

    河南這地界打前清的時候就沒少過兵，辮子兵、北洋軍，馮玉祥的西北軍，閻老西的晉綏軍，老蔣的中央軍。可沒有誰一家的隊伍像曹二寶的民團那樣有錢，鋼槍和大炮就不消說了，大汽車、拖拉機，種地用的洋化肥，拖東西的是日本的大洋馬，連地里的種子都是從外國買回來的。

    媒婆去過不少人家，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二寶的家當還是花了她的眼，那傢伙在方圓百里都能數得上號，電話機、留聲機、收音機，還有好多了不出名字的好玩意，連被面都是武漢那頭的洋貨。聽說曹團總在重慶和昆明都有產業，日進斗金說不上，一年三五千大洋還不在話下。

    媒婆上門一說，女人當時就動了心，家大業大還沒有上人父母在，去了就能當家，家裡的錢還不緊著自己花。腿瘸一點算什麼，腿腳好的多了去了，可有誰像曹二寶一樣威風，那天在學校，教育局長都衝著他作揖。這就是面子！

    二寶娶媳婦沒用八抬大轎，他開的是汽車，日本的大汽車。十幾個老弟兄騎了大洋馬跟著，人家結婚放鞭炮，曹二寶朝天上打機槍。天爺爺，那一顆子彈就是二斤豬肉啊！人家結婚扔瓜子花生，二寶結婚扔喜糖洋菸捲，城裡最好的富貴樓擺了五十桌席，八葷八素十六個菜，方圓百裡頭一份！

    女人是真過上了太太的日子，金戒指、金耳環、金項鍊，法蘭西的化妝品，美利堅的罐頭餅乾。天天在家吃喝玩樂，日子美到天上去了。前幾天，女人去了趟洛陽，花花世界迷了眼，有錢人在那裡能過上神仙日子。

    聽說趙長官匯來30萬美元，二寶的女人就動了心思，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去外面的花花世界。30萬啊！哪怕拿個三分之一，都能一輩子吃喝不愁！

    有好幾家的媳婦還真被曹二寶的女人給說動了，穿虎皮不就是圖個吃肉喝酒嗎！賣了這地和家當，再分了這筆錢，大家各奔東西，到哪裡不能過上好日子。

    弟兄們都是粗人，在家裡講不通道理，上去就是一頓巴掌。有的女人安生了，有的開始打滾撒潑，營地里鬧的烏煙瘴氣！

    曹二寶心疼他女人，不但沒打沒罵，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可他女人天天鬧，開始還是小聲嘀咕，但後來直接拍桌子摔東西，今天甚至跑到團部罵大街。

    弟兄們都冷眼看著二寶，隊伍是你曹二寶在管不假，可當家人是趙老大。吃喝穿用都是人家的，還要私分軍餉、解散隊伍，要臉不要？！

    幾個南京一起衝出來的老兵合計了一下，偷偷給周易、劉富貴拍了電報。今天曹二寶要是敢提分錢散夥的事情，就別怪弟兄們不講情面！他們特地把隊伍派出去搞演習了，家裡就就了幾個老弟兄看家。????曹二寶不知道弟兄們的心思，低著頭一個勁的在抽菸。

    私分軍餉，這是貪污啊！隊伍里最恨就是喝兵血，何況這是趙老大自己掏腰包養兵的錢。一包煙很快抽完了，二寶啞著嗓子說：「滾，回家待著，再提分錢我就休了你！」

    女人愣了一下，爆發的更厲害了：「你敢，你個死瘸子！你敢，我就要去上海，我就要去重慶。今天你要是敢不分錢，我就去報告戰區司令部，說你倒賣軍火……」

    曹二寶的槍響了，女人瞪大了眼睛軟了下去，胸口紅了一片。曹二寶愣了，看弟兄們也愣住了！

    偷賣軍火，這是民團的命門，事情一但敗露，就會要了所有弟兄的命！曹二寶親自負責這件事，為了掩人耳目，一小部分軍火賣給了駐地周邊的雜牌部隊，更多的是送給了延安那頭。曹二寶下意識的開了槍，他本想讓女人閉上嘴，結果女人永遠不會再說話了。幾個老弟兄互相使了個眼色，兩個衝到外面把風，剩下的幾個趕緊陪著曹二寶把人往城裡的醫院送。

    可惜曹二寶的那一槍打的太正，女人的心臟碎了。女人不知道什麼是國家大義，也不想問什麼是民族危亡。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她把青春給了這個瘸子，她只想過上好吃好喝的舒心日子，帶上錢去上海、去巴黎，去那些花花世界過好日子，過人上人的日子。現在，她只能帶著不甘與遺憾，帶著他的太太夢一起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夜裡，曹二寶灌了一肚子的烈酒，恍恍惚惚間，他看見女人在罵他：「你為什麼不肯貪污？為什麼要打我？為什麼？」

    曹二寶也不知道答案，在夢裡他也不停的問：「為什麼要貪污？我為什麼要私分軍餉？憑什麼要我私分軍餉？花這筆錢我怎麼有臉去見那些戰死的弟兄？！」

    天亮了曹二寶沒有醒，幾個老弟兄守在門口，可誰也沒有進去叫他。大家對外面放風說，曹團總的媳婦在家擦槍的時候走了火。官面上只說了半句實話，曹團總的女人因為錢不夠花，非逼著男人貪污軍餉！

    事情很快被報到了戰區司令部那裡，據說衛長官親自給事情定了性，擦槍走火，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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