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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這天,邪性!」
「快四月里才下雨,下了雨又出大太陽暴曬。你看這太陽,這才幾月,就這麼毒?」
「老道看,今年淮東又是一個災年。保不齊又旱,又鬧蟲災!」
高郵城牆門樓上,朱五的駐地里,席應真指著天上碩大的太陽,搖頭苦笑。
邊上朱五和李善長卻一人捧著一碗麵,吃得正香。
「就算不鬧宰,今年淮東的百姓的日子也好不了。」
朱五吧唧著嘴說道,「脫脫幾十萬大軍南下,老百姓早跑光了。春天不種,秋天咋收,兵災甚過天災!」
說著,敲敲飯碗,對席應真問道,「你不吃點?」
席老道看看他那沒啥油水面,搖頭笑道,「小毛子給老道弄飯去了!」
正說著話,毛驤拎著一個食盒進來。
「爺,您的酒菜來了!」
說著,從裡面掏出一碟鹵豬頭肉,一碟鹽水黃豆,兩個芝麻燒餅,一壺熱酒。
「喲,你這日子可以呀!」
朱五眼睛都直了,「趕上地主老財了!」
「少說風涼話!」
沒有外人,席應真說話隨意,「你一個大總管,豬頭肉哦吃不起?」
「吃不起!」朱五瞅著豬頭肉咽了下口水,「全軍上下十萬人,哪有那麼多肉吃?我自己吃獨食?」
這是實話,定遠軍雖然糧草無憂,可現在是戰時,哪有那麼多肉吃。
再說,魚肉之類東西,現在也是一種物資,仗打起來的時候,可以用來賞賜有功將士,鼓舞士氣,哪能隨便亂吃。
況且,朱五又是個愛兵如子的性子,兵吃啥他吃啥。
不過話說回來,這年月能吃飽的軍隊不多,就算元軍,也是雜糧餅子配鹹菜。
席應真卻不管這些,夾了一片肉扔嘴裡,又美滋滋的喝上一小盅。
「滋這肉真香!」
「給我嘗兩塊!」
朱五看得來氣,直接把席應真的盤子端過來。
「誒,你給老道留點兒!」
一筷子,半碟子肉進了自己的面碗,朱五看都不看老道那張肉疼的臉。
剩下半碟子,直接倒進李善長的碗裡。
「謝主公賞肉!」
「謝他幹嘛?那是老道的肉!」
席應真心疼的眉毛鬍子都皺在一起,「你給我留點阿!這,這老道拿什麼下酒?」
「黃豆!」朱五嘴裡嚼著豬頭肉,笑道,「誰讓你非在我跟前吃!」
連面帶肉風捲殘雲,最後喝乾了麵湯。
朱五把碗一放,「痛快!」
隨後抹了下頭上的汗水,看著天上的太陽。
「老道你說的沒錯,這天邪乎,怎麼突然這麼熱?」
說完,身手去抓席應真碟子裡的鹽水黃豆。
「熱時候還在後頭呢,現在快四月,咱們和元軍耗上兩月就盛夏了,更熱!」
席應怎護著自己的黃豆,沒好氣的說道。
「看你小氣的」
「主公!」李善長忽然開口,「小心時疫啊!」
瘟疫?
朱五的心裡打了一個冷顫。
「近百萬人聚在一塊廝殺,天氣又熱,蚊蟲滋生,要未雨綢繆啊!」
「對,這年月,拉肚子都能拉死人!」席應真也是一臉的鄭重。
朱五的臉上也沒了笑意。
這年月的可談不上什麼衛生條件,百萬人湊在這麼一個狹小的地方。
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蚊蟲叮咬。最可怕的是天氣這麼熱,廝殺起來沒工夫掩埋的屍體,人牛馬的糞便到處都是。
想想都可怕。
「派親衛中軍都督察隊下去,城裡城外,所有部隊必須嚴格執行衛生條例!」
定遠創軍初期,朱五就制定了衛生標準。
所有人,必須喝熱水,不乾淨的水不得飲用。大營內不得銳意如廁,有專門深挖的廁所。
牲口和人遠離,戰死的士卒要麼火化,要麼掩埋。
「還不夠!」
席應真拍拍額頭,在書桌上拿起紙筆。
「大黃,甘草,白石英,黑豆」
林林種種寫了十幾種藥材,「這些玩意,早點預備!」
「在下去辦!」
李善長把這張紙,珍重的收好。
外面,忽然傳來親兵的聲音。
「報大帥,元軍已到!」
~~
元軍還是來了。
在付出了至少一成的士卒傷殘後,元軍三萬先鋒大軍,終於出現在定遠斥候視線里。
這三萬人之後,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延綿不絕的脫脫大軍。
脫脫的六十萬大軍,露出了獠牙,他們冒著暴雨,踩著陷阱,喝著加料的飲水,兩面而來。
像個犄角一樣夾住了朱五的高郵城,但是他們沒有直接靠近高郵,而是在距離高郵城外幾十里的地方,安營紮寨。
元軍大營里,滿是忙碌的身影,士卒們在軍官的喝罵和催促下,忍著滿身的疲憊,紮營幹活。
可是,幹著幹著,一些士卒忽然放下手裡的傢伙,跑到邊上,飛快的撩開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噗嗤!」
「嘣」
「嘩啦!!」
一陣讓人聽著就噁心的聲音過後,大營里頓時惡臭瀰漫,聞之作嘔。
「擦,拉屎不他娘炮遠點?」
「都他娘的憋不住了!」
士卒們也沒當回事,笑著叫罵。
可是接著,這玩意像是會傳染一樣,一群群的士卒捂著肚子蹲下,迫不及待的就地解決。
諾大的營地,簡直成了露天廁所。
「哎喲,姥姥的,可折騰死老子了!」
一個士卒提上褲子,剛走幾步,突然眉頭一皺,捂著肚子跑了回去,再次露出屁股,擰著臉叫罵。
「他娘的沒完了還!」
一人開口,其他人紛紛跟著。
「這南方的地界邪乎,咱們是不是水土不服?」
「他娘的,肯定是吃壞了東西!」
「老蔫,你吃的啥?」
「能吃啥?跟你一樣雜麵餅子加醬菜!」
「娘的,肯定是那些黑心伙夫做的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