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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賊曹大人來了,還不快滾起來!」
給張楚領路的赤甲百人將,在前邊不斷喝罵、踢打著靠坐在箭垛下的城衛軍士卒們。
但即便是張楚已經走到這些士卒面前了,他們也依然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的模樣。
一個個的臉上都大寫加粗的寫著:愛幾把是誰就是誰吧,反正遲早是個死……
城衛軍這些丘八,都是郡兵司登記在冊的軍戶,北蠻入關,錦天府所有人都能逃,唯獨他們不能逃!
錦天府若是城破,他們就是這座古老城池的陪葬品。
張楚沒有訓斥這些城衛軍士卒。
因為他知道,訓斥也沒有用。
除了生死,一切皆是小事。
這些丘八對活都不抱希望了,哪還會怕他這個官兒?
他陰沉著臉,心情分外沉重的巡視完整個南城門。
不來親自走一遭,他都不知道城衛軍已經糜爛到這個地步了。
守將戰死,中層軍官折損過半,底層士卒死氣沉沉……
偌大的南城門城樓,在值的士卒和輪休的士卒加起來,竟不到四百兵馬。
張楚很懷疑,若是北蠻人再度兵臨城下,這些丘八會不會直接獻城乞活。
他思來想去,覺得要改變城衛軍這種現狀,倒也很簡單。
招兵!
募將!
只要讓這些丘八看到守住錦天府的希望,他們自然會振奮起來。
但凡是能活,沒幾個人會想死。
除此之外,任何畫餅,都只能治標不治本。
……
張楚踏著暮色,心事重重的回到家。
福伯和夏桃出門來迎他。
「老爺(少爺),您回來啦。」
他掃了二人一眼,不假思索的就問道:「我娘呢?」
話一出口,他就愣了。
福伯和夏桃也愣了。
張楚的臉色迅速暗淡了下去。
大熊領著石頭走進來,他並未察覺到張楚的臉色:「楚爺,這孩子怎麼安置?」
石頭抱著大黃狗,不安的四下打量著這座陌生的府邸,皮包骨頭一樣的瘦弱身子繃得緊緊得,時刻準備著暴起逃離。
張楚深吸了一口,強壓下心頭的悲戚,伸手將石頭拉倒身前,向福伯介紹道:「福伯,這小子叫石頭,是我認下的養子,以後在家裡的一應配備,都按少爺供給……這孩子腦子有點問題,您多注意一下,別讓府里的下人們欺負他。」
說完,他蹲下來,像摸小狗兒一樣撫著石頭亂糟糟的頭髮,溫言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這個家裡的人,都是你的家人,你不能傷害到家人,明白嗎?」
石頭愣了愣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拉著他的衣袖,憨憨的道:「餓。」
「汪……」
他懷裡的大黃狗就像是應和他一般,也跟著叫了一聲。
張楚勉強笑了笑,起身把他推向福伯:「安排人給他洗漱,找幾身乾淨衣裳給他。」
福伯和夏桃一臉迷糊的不停在張楚和石頭之間徘徊。
張楚喜歡往府里撿孤兒的習慣,整個張府的人都知道。
但從來給認過誰當養子啊。
還是個心智不健全的殘疾兒……
這難不成是老爺(少爺)在外邊的私生子?
也不對頭啊。
這孩子都這麼大了。
老爺(少爺)總不能十來歲就能禍禍大姑娘罷?
還是福伯反應快,很快就笑著上前牽起石頭的手,笑呵呵的說道:「小少爺,老僕送你去洗漱。」
他牽著石頭要往裡走,但石頭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他回過頭看張楚。
直到張楚點了頭,他才順從的跟著福伯往浴堂走去,懷裡還抱著他那條大黃狗。
這孩子雖然心智不健全,但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還是知道的。
「你姐今天好些了麼?」
張楚在夏桃的伺候下,脫下身上的官衣,換上白色的便服。
「好些了,晌午時,吃了兩個雞蛋和半碗小米粥,還出房門曬了一會兒太陽。」
夏桃小聲說道。
「好些了就好。」
張楚走進客廳,又想起一人來:「烏老大呢?」
夏桃搖頭:「大伯子今日一直未出房門,晌午時下人們給他送吃食進去,他也一口都沒動,就要幾壺酒。」
「是麼?」
張楚低低的嘆了一口,「我看看他去。」
……
「吱呀。」
張楚推開廂房,濃烈的酒氣洶湧而出。
他皺著眉頭走進廂房,就見兩個空蕩蕩的酒壺在地上滾動。
擱在餐桌上的飯菜,果真是一口都沒動。
烏潛淵穿著裡衣,披頭散髮的坐在床鋪的腳踏板上,抓著一壺酒,一口一口的喝著。
「老大。」
張楚輕輕呼喚了一聲。
「老二吶!」
烏潛淵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醉眼朦朧的望了他一眼,然後就強笑著從身邊抓起一壺酒,遙遙的向他示意,「來,陪我喝點。」
張楚沒告訴他,自己還在守孝期,不能飲酒。
他走過去,接過烏潛淵遞過來的酒,也不嫌腳踏板埋汰,一屁股就坐到了他身邊。
「來,走一個!」
烏潛淵顫顫巍巍的抓著酒壺向他示意。
「嘭。」
張楚仰頭飲了一口。
夠烈。
夠劣。
用來消愁,最好不過。
兩人沒太多的話,就是碰一下、喝一口,碰一下、喝一口。
不一會兒,大半壺酒就沒了。
烏潛淵扔了手裡空蕩蕩的酒壺,又抓起一壺酒喝了一口,末了忽然把頭埋在雙腿間,「嗚嗚」的哭了起來。
張楚沒勸他,自顧自的喝酒。
昨晚烏潛淵洗漱完畢後已經很晚了,而且他顛沛流離多日,急需休息,張楚就未拉著他秉燭夜談。
張楚只知道,烏潛淵帶著幾個忠心的老僕人,悄悄從雁鎩郡逃回來的。
一路上被北蠻凶騎追殺過。
被走投無路的難民打劫過。
護送他的老僕人接連戰死,帶出來的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