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鉅子

第六六五章 約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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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五,戎狄上將軍恪並監軍扶蘇歸返狼居胥大營,車駕未穩便令升帳鳴鼓,點卯上計。

    七郡一十三位兩千石高官和莫府群臣魚貫入帳,以守居右,將居左,莫府各職立於中央。

    武將以裨將韓信為首,次席蘇角,再次司馬欣、江隅、季布、烏鶴敖、田橫五人,無一缺席。

    文官以西海黃沖領銜,次席陸衍,再次有張遷、由養、鄒儒、左車。

    莫府之列首位史祿,接著是泰,憨夫、何玦、呂奔、蛤蜊甘陪於後,袖手肅立。

    陳平坐在李恪下席,為書記;古臨立身扶蘇下席,掌秩序;柴武持劍護持於帳門,權責近乎大朝衛尉,掌控武士,看護周全。

    整個帳內都瀰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而對這種緊張感感觸最深的,是黃沖和張遷。

    小小的帥帳,李恪布置了一個小小的朝廷。

    這個朝廷當然比不上咸陽的那個大朝廷,但是護宮、司禮、書記一應不缺,正席之上二人分列,恰好對應王相共政,君臣相得的政治生態。

    扶蘇和李恪……這是準備反了麼?

    他們若是真的謀反,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三通鼓畢,李恪笑著向扶蘇做了個請的動作。扶蘇微微頷首,回禮謙讓,請李恪先說。

    李恪輕輕點頭。

    「蘇將軍,定北郡守馮劫……現在何處?」

    蘇角張了張嘴,眼神一閃去徵詢扶蘇的意見。

    只是扶蘇根本就沒有看他。

    蘇角被晾在半空,臉色忽青忽白,思量半晌才下定決心,出班抱拳:「稟上將軍,定北郡守劫有里通盜國逆賊之嫌,如今正被收押在大營監帳,由下臣親衛暫時看護。」

    「盜國之逆賊……」李恪失笑一聲,「偽帝胡亥勾結李斯、趙高篡改遺詔之事,莫非蘇將軍已經證據確鑿了?」

    「呃……」

    蘇角瞪著眼看著李恪,心說你都管大秦的二世叫偽帝了,還要我提供什麼證據。

    可他卻不敢真這麼說。

    這種事可大可小,李恪只要一天沒有公開謀反,就等於是承認咸陽的正統。他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被按上個信口雌黃的罪名,最終成了李恪改換門庭,向咸陽輸誠的跳板,那對於扶蘇而言,才是得不償失……

    他是扶蘇的家臣,一言一行都要為主公考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何能亂說話?

    所以他只能咬牙挺著:「不曾……」

    「既不曾,那就把馮郡守放出來。大秦西北七郡上計,如何少得了定北郡?」

    李恪的話讓帳中諸人聽得雲裡霧裡。

    胡亥要殺扶蘇,這件事在整個西軍都早就不是秘密了。

    陰山關外,李恪悖逆,傳第二封御令的天使和無辜的稅吏被他冠以矯詔之名殺了個乾乾淨淨,卻把傳第一封御令的韓談和百餘名衛尉放回咸陽。

    場面看來,李恪似乎並不想和咸陽方面撕破臉面,只是想把扶蘇救下來。可他真會這般天真麼?扶蘇是胡亥必殺之人,胡亥又是如今的二世皇帝,魚與熊掌,何可兼得?


    李恪還口口聲聲稱胡亥偽帝……

    他究竟在做什麼打算?扶蘇心裡究竟又做得什麼打算?

    馮劫很快被帶上來了,配席在文官之首,黃沖等人齊齊向後退了一席。

    這種安排越發叫人摸不著頭腦。

    李恪輕笑了一聲:「大夥應該都聽說了,始皇帝陛下崩了,咸陽在十一月初九發喪,但從這月余時間的鬼祟來看,陛下當是崩在信陽沙丘宮,九月終末,或是十月開初。」

    「咸陽那兒稱陛下立胡亥為太子,十一月初十,登基為二世皇帝,改元,今年已經不是始皇帝三十八年了,是二世元年。」

    「陛下崩逝,秘不發喪,郎中令毅先後代筆御令兩封,前一封令殿下往陰山大營接駕,歸咸陽為陛下料理後事,後一封……卻又在陰山關外將殿下貶為庶人,還要謁殺了殿下。」

    「順帶一提,通傳第二封御令的人是舊給事中闞忠,太僕趙高之親信能臣,被我殺了。」

    帥帳當中嗡一聲炸響起來。

    李恪承認了!在這樣的正式場合中承認謀殺天使,這種行為和謀反有何區別?

    由此可見,他果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準備謀反!

    李恪輕輕壓了壓掌,喧囂驟停,所有人屏息凝神,心裡擺起了各自的算籌。

    唯馮劫不停。

    他的身後是馮家,馮家在朝上有位列三公的馮去疾,在地方上有聲望隆重的馮毋擇。他無甚好怕,便是最終難逃一死,也能保住馮家在咸陽朝廷心中的清白!

    他出班冷笑,看著李恪:「李恪,你謀殺天使,毀辱御令,欲謀反耶!」

    「若殿下與我有反意,你沒機會來我身前問這句話。」李恪靜靜看著馮劫,不喜,不怒。

    「那你欲何為!」

    「我啊……」

    李恪向柴武招了招手,先前隨行的狴犴近衛便捧著好些個托盤入得帳來,一一擺放到諸臣面前。

    「其實最早的時候,我不過就是一時衝動,不願看殿下在面前引劍自刎,對闞忠等人也只是囚,不曾動過半點殺意。直到闞忠為求自保,在囚帳之中交代了這些。」

    他讓文武各官傳閱那些口供血書,真正有意去看的,其實也只有非李恪扶蘇一系的寥寥幾人。

    「陛下崩逝,本欲立殿下為二世,胡亥、趙高、李斯三人謀逆篡詔,以蒙氏一族性命為要挾,逼迫郎中令書下兩封御令,預備誆騙殿下自裁,這是闞忠他們交代的內容,韓談也承認了。」

    馮劫不屑地把口供擲回案上,昂首說道:「闞忠已死,韓談也叫你放回去了,現如今死無對證,這就是你的算計?」

    李恪臉上依舊沒有太多的表情:「這不是我的算計。事實上,闞忠說的話,殿下與我從未盡信。」

    「噫?」

    「當時闞忠在我手上,韓談也是階下之囚,為求自保,他們說甚都不奇怪。或真或假,我們當時不在沙丘宮,怕是一輩子也解不開這個謎的。」

    帳中一下便沉默了。

    李恪這句話說得極為坦誠,闞忠在被囚之時攀咬上主,除了證明此人品行低劣,其實不能證明任何東西。

    但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他既然有如此說,事情便有了疑點,事情一旦有了疑點,事關大秦正統之傳承,眾人豈可輕下定論?

    何去……何從?

    他們不由看向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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