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鉅子

第三一九章 敘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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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心情平復得很快。

    雖說假鉅子考遇上了這等思量不得的倒霉事,但好在那日天公作美,整個渠首僅有墨家之人,就連其後的運輸,也因為大霧的關係不虞有好事的眼睛發覺。

    離開胡陵之後,其實他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把龍紋赤鼎尋個地方重新藏起來罷了。

    而論到藏,整個蒼居數百頃地,秘洞暗道不計其數,莫非還藏不下一個小小的鼎麼?

    復盤一想,整件事就如冥冥之中,自有天助。有墨家興衰存亡為之要挾,趙墨精英七十餘才得以在葛嬰的帶領下毫無嫌隙地併入蒼居,恰到好處,解了李恪眼下最大的難題。

    一行人曉行夜宿,避過城池,只走荒僻,馬車、輜重漸次丟棄,待到穿越恆山,回抵蒼居,已是足足十五日後。

    晨曦,微瀾,七月孟秋,粟麥初穗。

    伴著隆隆的振聲,霸下雄偉的身姿驟然出現在蒼居的谷口。

    田間地頭的農人驚喜地抬起頭,在田坎間嬉鬧的孩子歡叫著飛奔向村落,不一會兒,又換出群半大的小子,擁簇著一個鵝黃秋裳的美貌女子來到道旁,紅著眼,翹首以盼。

    霸下在女子身邊停下來,俯下身,龜尾處打開斜板,李恪帶著滄海君笑意盈盈走了出來。

    呂雉盈盈下拜:「良人……恪一路風塵,有勞了。」

    李恪笑著回禮:「雉兒苦守在家,見瘦了。」

    呂雉的眼圈更紅了,抬起臉淚眼汪汪,像是隨時會有斷了線的珠子滾下來。

    李恪嚇得手足無措,剛要安慰,身後乍然就響起粗聲粗氣地問安:「主母,這小子與他師姐不清不楚,你可得防備著點!」

    ……

    李恪在蒼居的小屋還是如幾月前那般素雅,茅舍土房,不見修飾。只是院外門牌正式換成了【恪】,院內也多了幾隻雞,一圈羊,咩咩咯咯,平添幾分吵鬧。

    但這樣的吵鬧並不惹人心慌,反會叫人心靜,所謂鬧中取靜,曲徑通幽,大抵都是這樣的意境。

    李恪很是喜歡。

    方才慎行特許他今日先與呂雉敘別,他便帶著滄海君隨呂雉回家,徑自往屋檐下一坐,像個甩手大掌柜那樣看著賢惠的女人忙進忙出。

    這賢惠二字可不是託詞,數月功夫,家中早已外簡內華,那套酸梨木的家什一股腦被挪來蒼居,蛤蜊和家眷也一道搬了過來。

    這會兒蛤蜊正在旁為李恪烹茶,烹的還是遼東的參茶,最能滋氣補虛,提神醒腦。

    蛤蜊的婆姨也隨著呂雉在庖廚忙活。

    家中甚都有,發酵的米粉,熏過的醃肉,不一會兒便置備出一屜窩頭,一鼎魚湯,滿盆蒸肉,大份烤羊。

    呂雉變戲法似地端出一小罈子美酒,說滄海君魁梧雄壯,定是無酒不歡的世間英雄,喜得滄海君抓耳撓腮,先前調笑似的主母,竟喊出幾分真心的意味。

    酒菜齊備,眾人入席。李恪與呂雉並肩於主,蛤蜊一家齊齊在右,滄海君一人獨占左席,面前擺著肥羊美酒,與他人皆不相同。


    李恪笑嘻嘻端起面前的參茶,舉碗齊眉,輕聲說:「雉兒在家辛苦,還為我備下接風盛宴,請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碗。」

    呂雉柔順頷首,應了聲唯,也端起碗,與李恪輕輕一碰。

    「恪,你尚未與我介紹這位壯士……」

    「他呀……」李恪放下碗,歪著腦袋想了想,「他是我在路上撿來的憨貨,因為恐懼墨家節用,就決定認我為主,我沒反對,這事兒大概就這麼定下了。」

    「就這麼定下了?」呂雉一臉古怪,「那隨行在霸下後的百餘人……莫非也是?」

    李恪啞然失笑:「我平白收這許多家臣作甚,他們是趙墨。」

    「趙墨?」呂雉好奇道,「我看他們衣著紛亂襤褸,還以為是恆山中的藏民流寇,是你在半道動了惻隱,這才將他們收回蒼居……」

    「他們是趙墨。」李恪重複了一嘴,「各種緣由一時說不清楚,總之我等翻山而回,他們的墨褐毀了大半,不得已才換上隨行購入的衣物。」

    「原來如此。」

    呂雉很聰明,隨行購衣意味沒有行囊,沒有行囊意味倉促起行,倉促起行則意味著難言之隱。

    她沒有繼續深問,拾起碗向眾人敬酒,這一場清早的飲宴賓主盡歡,滄海君更是喝得爛醉如泥,直到被蛤蜊抬去偏房,猶自高唱勸酒之歌。

    一番忙碌,李恪換上輕薄的家居,獨坐於堂下誦讀《所染》,這是他下階段的主攻課本,結合《兼愛》、《尚賢》、《非儒》,體現的是墨家核心的擇友和育人觀,慎行已經給他講了一路。

    「子墨子言見染絲者而嘆,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必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蛤蜊揉著胳膊走出來,輕聲問:「公子,這便是《墨子》麼?」

    「《墨子.所染》,子墨子以染絲為喻,說天子、諸侯、大夫、士必須正確選擇自己的親信和朋友,以取得良好的薰陶和積極的影響,擇友不可不慎,不慎則家國敗亡。」

    蛤蜊感慨道:「墨子之思,發人深省。」

    李恪放下書簡,看著蛤蜊:「我倒是覺得墨子太過偏頗。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世有君子如蓮,豈能全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庸碌。」

    「公子,臣聽不懂……」蛤蜊吭哧了半晌,紅著臉小聲說。

    李恪不由大笑:「也罷也罷,你亦如蓮,醫術古方一望便知,師子經綸苦讀不明。」

    「臣無用……」

    「何來無用?天生有才者偏而不全,蓋因全神貫注,不願分心。找個機會,我當為你尋個名師,你如今甚都夠了,就缺一個老師為你查漏補缺,使你精益求精。」

    蛤蜊大喜道:「臣先行謝過公子!」

    兩人笑著論了會兒苦酒里的近日之事。

    武姬懷上了,顯懷多數是個小子。小穗兒又晉爵了,這一點李恪在始皇帝那兒就有聽聞。苦酒里越發興旺,備下的宅基已經填滿,汜囿有意借苦酒之興旺再起一城,與馬邑、樓煩共成犄角,而上報的名字似乎就是獏川……

    建一座城啊……

    李恪摸著下巴:「建城是好事,以苦酒之興旺,聚周邊之民力,如此一來,苦酒鄉里必諸多便利。你為何不留在家中,卻帶著家眷遷來蒼居,又做那將陽藏民?」

    「是主母令我過來的。」蛤蜊恭敬回答,「追隨公子不過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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