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籠罩在艾爾帕欣競技場上空的寂靜中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氣息,猶如平靜的海面之下正孕育著看不見的風暴。
方鴴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裡蘊著溫潤的光澤,用手從左向右在金屬面板上一划,再從上向下與之交錯。
用這個鍊金術士們最傳統的儀式,結束了測試。
他後退一步,滿意地點點頭,才轉過身走了回來,不疾不徐,從高大的獅人手上接過操控手套。
「如何?」
「很棒,艾爾帕欣的機器比卡普卡的好用多了。」
那不過是很簡單的對話
但配合上大男孩有些雲淡風輕的微笑,它更像是一個信號,艾爾帕欣競技場之上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席捲而至。
人們像是約定好似地全場起立,掌聲猶如暴風驟雨,一片狂歡的海洋,久經不息。
禮花被打上半空,綻放出璀璨的五彩。
賽場上空的飛艇開始向下拋灑花瓣,在如雨紛飛的花香之中,古塔人默不作聲地退出了賽場。
「最終的有效時間公布了嗎?」艾莎女士大聲問道,只有這樣才能從山呼海嘯的掌聲之間發出一點聲音。
流浪的馬兒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間,社區中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出了消息。
三又五分之一塔里亞刻度,約合十四分鐘。
新紀錄誕生了。
艾莎女士滿臉通紅,激動得說不出來。
流浪的馬兒心中也有些激動,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又鬆開。社區內,官方向他發來了道賀,祝賀他第一次直播的圓滿成功,甚至遠遠超出了預期
但他心中反而異常平靜。
就好像是一道嶄新的風景,正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艾塔黎亞的超級競技,站在那個時代的台前,閃耀的星空之下,只有一個並不成熟的背影。
簡單無言,但足以震撼人心。
他記住那個簡短的id
艾德。
仿佛一個古老的聲音正在叩擊他的心扉。
那是沉睡於血中的古老因子,數百萬年之前,靈長類的先祖第一次離開森林;而六萬年時光長河的另一端,是第一個智人正回首於西奈半島地平線的目光。
在二十個世紀之前久遠的記憶之中,一個來自於漢中郡城固縣的年輕人正手持節符,遙望河西走廊的幕野星空。再回首,又是水手的歌謠,那七百年之前一片搖搖晃晃的帆影正在緩緩離開伊比利亞的海岸。
那是不安的目光注視著未知的淵岸,是好奇的火焰點燃智慧的星空。
那是來自於時代的無聲激勵,文明譜寫於蒼穹之下,追求生存與夢想的一片璀璨詩云。
而那浩瀚之上。
是一個個名字,如同星辰,橫列於漫漫長夜,先行人注視後來者的目光,如書卷般悠長,記載著人類的勇氣與探索精神的崇高與理想。
直到許多年之後,流浪的馬兒仍舊可以回憶起那一刻他內心之中的悸動。
如冥冥之中長河的激流,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他人生選擇的方向。
山呼海嘯的掌聲。
正久經不息。
貴賓看台上,布麗安公主目光溫和地看著這一幕。
她又回過頭,向面前的矮人點了點頭,並站起身來,說道:「se』randuaduri,」那是一句努美林精靈古老的問候。「代我向阿克蘇問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告訴我的矮人朋友,精靈悠長的記憶之中永遠留有同伴的位置。」
矮人畢恭畢敬地向她行禮,答道:「榮幸之至,公主殿下。」
布麗安輕輕頷首,她轉過身,在拂曉之衛的拱衛之下離場。
矮人們目送她離開,再抬頭看了投影之中的方鴴一眼,紛紛交頭接耳地點了點頭。然後也齊齊起身,向另一個方向退場。
比賽通道內
羅傑塔搓著自己手指的粗大骨節,看著門口竟罕有地有些緊張。他已經經歷過一百四十個年頭的人生,在矮人中也算得上是飽經風霜的一把老骨頭,他以為自己不會輕易表現得像是埃爾德隆坑道之中那些毛手毛腳的學徒小伙子們一樣,但事實證明那只是還不到時候。
比賽室內那個年輕人,讓他不由想起了十多年前,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蒸蒸日上的那段時光。那時候的光景多好啊,彌足懷念考林—伊休里安連續兩屆奪得大陸聯賽的冠軍,而艾爾帕欣、卡普卡都擁有好些出色的選手。
可那之後,慢慢一切就變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大工匠的那段日子,魔導部的主管副會長是誰來著老萊特?噢,那個塔夏家的老傢伙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咔嚓』一聲。
前面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老矮人好像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詢問過那個卡普卡參賽選手的身份,他在卡普卡工匠總會是什麼地位來著,幾級鍊金術士,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
是誰最早帶他過來的來著,對了,是珍妮那個小丫頭。但那小丫頭可不靠譜,準定一問三不知,羅傑塔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對了,是阿奎特,阿奎特呢?老矮人回過頭,才看到阿奎特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摸摸溜到了庭院大門邊,正鬼鬼祟祟地想要開溜。
「阿奎特!」老矮人會長瞪大眼睛,大叫一聲:「你在幹什麼?」
那個方向的阿奎特臉色一變。「啊,是這樣的!」他同樣大著嗓門回答道。「羅傑塔,你知道,我還有一些事情……那個,對了,我今天值守,你知道的,這很重要。」
說著,這老傢伙一溜煙地消失在了那個方向,留下庭院中面面相覷地一干人等。
丟人啊,羅傑塔長嘆一聲,但這老傢伙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是那種真正的混球,不務正業,與之相比起來,梅里芬就要可靠得多。不過還好古塔的人已經先一步退場了,否則這臉就丟大了。
他抓住同樣準備開溜的珍妮,「不關我的事!」小姑娘嚇得一個哆嗦,搞不清楚狀況地哭了起來:「是阿奎特大人讓我送他過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請不要掐死我,我還年輕,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把這一周之間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翻出來懺悔不已。
「閉嘴,沒人要殺你。」羅傑塔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沒好氣地對她說道。
哭哭啼啼的珍妮驟然一收,這才瞪大眼睛看著老矮人。
「真的?」
推門而出的方鴴,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