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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名字就可以威懾一族兩萬年的人,即使重傷,即使殘喘,即使面對的是魔族第一人,也不應該就這麼離去。
「夏祖?」於是,陸青山對著空氣,輕聲試探道。
縷縷微風拂面。
很溫和,卻是讓陸青山渾身汗毛豎起。
密閉的地底洞穴,哪來的風?
「你的心很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四周的石壁中,浮出一點又一點的熒光,在陸青山的身前,組成一個朦朧的光影。
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對面。
就像在道源界那一次的經歷一般。
只是這回,朦朧的光影最終變得清晰。
那是一位雙鬢微白的儒士,面帶微笑。
「夏祖?」陸青山又問。
「是我,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夏銘。」
陸青山陷入沉默。
片刻後,他沙啞著聲音道:「所以,您現在這算是什麼?」
「苟存的一點元神碎片罷了。」
陸青山頓了頓,還是很難接受,「您可是夏祖。」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念完這幾句詩,陸青山還沒反應,儒士自己反倒是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我當時面對的敵人,可不止一個,況且你不能對一個半截身體都要入土的老人苛求太多。」他認真解釋了一下。
「您看著可一點都不老。」
「兩萬多歲了,這還不老?」儒士露出驚訝的誇張表情。
陸青山一時無言。
「人族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就和兩萬年前一樣。」他又道。
「我知道。」
「只是知道嗎?」
「很早之前,我不就與你說過,」儒士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些調皮,「一代人有一代人該肩負的責任。」
「現在,這是你的責任。」
「但是,出現當下的局面,您也有些責任,所以,你不該把責任全甩在我身上。」陸青山認真道。
「你說的不錯,」儒士點了點頭,然後一拍手,說道:「所以,除了這點元神碎片,我還留了一點東西在這人間。」
「也算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吧,」他很肯定道,也很滿意,然後又攤了攤手,「只是能不能用上,就得看你們自己的了。」
「什麼東西?」陸青山問道。
「到了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夏銘說道。
「到了這種時候,前輩就不要再做謎語人了。」陸青山有些慍怒。
「還是與家鄉人說話有意思啊,」儒士哈哈一笑,分外開心,隨即正色,「不是謎語人,是你若能用上我留的東西,你自然就會知道那是什麼,你若用不上,知道了也沒用。」
「我要怎樣才能用上你留的東西?」陸青山又問道,換了一種方法。
「你是真的很聰明。」儒士欣賞地看著陸青山。
「你知道嗎........」他又道。
「我不知道,」陸青山肯定道,提前封死他的話路,「你得說了我才能知道。」
眼前的男人,分明擁有著人族最高的聲望,卻有著與身份截然不符的「調皮」。
「我在這裡呆了很久很久,」儒士說道:「前面很長的時間,我在嘗試療傷,我真的做了很多的嘗試,但都失敗了。」
「於是終於有一天,我放棄了。」
「我開始思考。」
「思考什麼?」
「思考真正的出路。」
「想出來了嗎?」
「有一點收穫,」儒士笑道:「不過那只是我的收穫,你不能直接拿去用。」
「要想改變故事的結局,最終還是需要靠你自己。」
「幸好的是,你的天賦比我高。」熒光越來越弱,光影正在消散。
「我最後送你一句話。」
「塵霧之微補益山海,熒燭未光增輝日月。」夏銘微微一笑,最終是完全散去。
......
陸青山離開了地底。
但是他並沒有離開。
他皺起眉,坐在殘垣之上,望著深坑出神。
很顯然,夏祖的話,此刻的他並不能理解。
他坐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只是並無任何感悟。
..........
淒冷的夜色逐漸流逝。
熹光溫煦。
天亮了。
微濕微涼的晨霧中,傳來了微弱的蟲鳴之聲。
陸青山身前的地面上,有幾隻螞蟻爬過。
斷壁中,有一株稚嫩的綠芽抽出了地面,頂開了裂磚,有一種微弱卻震撼人心的力量感。
原來,這片曾經經受過羅睺魔手洗禮的土地,並非真正的死寂。
陸青山隱約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他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露水,沿著荒涼的道路向遠處走去。
他的心,如夏祖所言,確實很亂,需要靜一靜。
人間最是熱鬧。
鬧中最宜取靜。
他決定去人間看看。
真的人間。
與修行,與他的過去無關的人間。
走過一段長長的路,陸青山來到了一座小城。
小城熱鬧,大街人流熙攘。
包子鋪前的熱氣像霧一樣,飄蕩在空中。
濺出的豆漿淋濕了青石板。
人們買著早點,吃著早點,如往常一般閒談著,話中有那座突然消失的元磁城,這是絕靈域中近些年最大的話題,所以即使過去了許久,這個話題依然有人在談。
有人在擔心這座城會不會也在將來某一天遭遇這種命運。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包子還是得賣的。」最後,包子鋪老闆為這個話題結了個尾。
不管將來如何,現在的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陸青山站在包子攤前,聽著這些樸素的擔心,聽著這些細碎而平實的話語,忽有所感。
這是再平凡不過的生活,是他曾經歷的生活,是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再也未曾經歷過的生活——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但就是感覺這些事情,好像距離他已經是很遠很遠之前的事了。
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嗎?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