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陰謀詭計的人好不好?偷雞不著蝕把米是什麼意思?
「其實呢,知道這件事我本來很生氣的……」李素斜眼看著他,笑道:「後來一想,我又不生氣了……」
「為何?」
「因為我轉念一想,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反正又沒害到我,而且我前日已揍過你了。更何況……」李素笑得很開心:「更何況,因為這件事我拿到了你的把柄。畢竟你坑的不止我一個,長安城裡的權貴子弟全被你帶進坑裡去了。此事若被他們知道,想必你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對吧?如此說來,我反倒從這件事裡得了利。」
「把……把柄……」房遺愛兩眼發直。
「沒錯,把柄……比如說,我家最近很缺錢,怎麼辦呢?」
房遺愛沉默半晌,苦笑嘆道:「當然由房某慷慨解囊,義不容辭。」
「這就對了,朋友有通財之義嘛,這樣說來,我們將來一定是極好的朋友,我很看好我們的友誼。」
房遺愛睜大了眼,定定注視李素良久,忽然一嘆:「李兄,我發現你也不是好人……」
「房賢弟慎言,上一個這麼說我的人,在西州被我勒索了三萬貫才得到了我的原諒……」
************************************************************
方老五卸甲歸田後,成了李家的部曲,同時也是李家莊子的農戶。
不得不說,當農戶的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樂最充實的日子。曾經的金戈鐵馬,曾經殺人如麻,活人的慘嚎,死人的屍骨,已在他的生活里絕跡,晚上睡覺時不必防備敵人襲營,白天幹活時更不怕哪裡忽然射出一支冷箭。
太平村的村民們友好且善良,每天扛著鋤頭走在田陌間,遇到鄉親總是彼此友善地一笑,開始還客氣地互相行禮問好,熟了以後大家便沒那麼多講究,見了面勾肩搭背,開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話題總跟婆姨的胸和屁股有關,而且方老五存了一肚子的秦腔俚調也終於有了市場,每次扯開嗓子開唱時,身邊總會圍一大群人,那些粗俗的歌詞在李素和許明珠面前不方便唱,但在太平村的鄉親們面前一抖落,往往贏來滿堂喝彩,聽得一群人如痴如醉,一臉猥瑣下作。
方老五喜歡這樣的日子,特別喜歡。
安寧,恬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扔下刀劍的手拿起了鋤頭,他的人生似乎從地獄猛地一下跳到了天堂。藍天,白雲,野草,麥浪,還有隨風飄來的陣陣炊煙……
方老五覺得自己做了一次無比正確的選擇,選擇來李家莊子,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歸宿。
美好的歸宿不僅僅是藍天白雲,還有更美好的東西。
涇陽縣衙的扈司戶登門給方老五和一百名老兵落了籍,將他們劃歸到李家戶籍里。
懷著對百戰餘生的老兵的崇敬,扈司戶與方老五特意閒聊了一陣,方老五和一眾老兵也是天南海北一通胡吹,真真假假的,反正扈司戶也聽不出來。聊著聊著一來二去的,扈司戶跟方老五他們也混熟了。
後來老兵們起鬨,說方老五年已五十歲。還沒娶過一房婆姨,扈司戶頓時精神一振。二話不說伸手朝方老五褲襠下一掏,還使勁拽了幾下,引來方老五惱羞成怒一頓暴捶和老兵們一陣下流的鬨笑。
確定方老五沒毛病,男人一切功能正常後,扈司戶拍了胸脯,放下話來,方老五的親事他包了,涇陽縣十里八鄉的良家黃花閨女……你這把年紀就別指望了。給你找個喪夫的中年寡婦還是不成問題的,日後自己努努力,給方家留下一脈香火,死後也有臉見祖宗不是?
方老五咂摸咂摸嘴,也覺得有些心動,卻有些懷疑扈司戶的辦事能力,扈司戶當即便怒了。
懷疑?你憑什麼懷疑?太平村里多少男男女女都是我老扈撮合成對的,別的不說,李縣侯與涇陽縣許氏的親事,就是他親手促成對的。當初的李侯爺還是縣子,成親沒幾年,馬上被陛下封了縣侯。二十來歲的縣侯,大唐絕無僅有,這說明什麼?說明我老扈給你們找的都是旺夫的婆姨!沒有我老扈給李侯爺找的旺夫婆姨,他能那麼快封侯嗎?
話剛說完扈司戶又被方老五暴揍了一頓,李家主母確是生得福相,而且溫柔賢惠,有情有義,但咱家侯爺被陛下封侯是他拿命掙的軍功,跟你一個官媒有個屁的關係。
眾人笑鬧一陣。但方老五確實對成親有了一點想法,滿是橫肉疙瘩的老臉頓時蕩漾著一陣春意。
事情於是就這麼定下。扈司戶興沖沖地回去準備將涇陽縣十里八鄉的中年寡婦全搜羅一遍,挑個最合適的說給方老五當婆姨。
扈司戶走後。被老兵們包圍起鬨的方老五滿臉帶笑,眉眼間被笑容擠出深深的黑褶子,整個人卻散發出一股青春老來遲的湛然光輝。
遲暮的年華里,生命忽然變得有意義,有盼頭了,該以怎樣的心情來迎接這份上天遲來的眷顧?
方老五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扯起嗓子,朝天吼了幾句秦腔,又引來一眾老兵的喝彩。
目光望向遠處李家的宅邸,富麗堂皇的侯府在陽光下顯得生機勃勃,璨然生輝。
這一切都是侯爺帶給他的,來到太平村後,方老五感受到的只有滿滿的善意,尊重,溫暖,侯爺還年輕,他需要幫襯,儘管餘生不多,但是,能陪他走多久就走多久吧。
田徑外,穿著粗衣陋衫的李道正扛著鋤頭走來,方老五和眾老兵看到了,急忙斂了鬨笑,老老實實列隊行禮。
李道正朝方老五一瞥,不滿地道:「啥意思麼?早跟你們說咧,不要搞這些虛招子,要行禮你們跟我兒子行禮去,我一個種地的老農,跟我行啥禮,滾開滾開,擋我路咧!」
方老五比李道正大幾歲,但尊卑有別,禮數不敢亂,於是笑道:「您是侯爺他爹,咋不能行禮,老爺有福氣,生了一個這麼伶俐爭氣的娃子,村里鄉親早說咧,說侯爺生下來時李家房頂開滿了靈芝,香氣撲鼻,定是天上星宿下凡,投了李家的胎,將來封王拜相也不稀奇呢。」
李道正笑罵道:「屁的靈芝,我娃出生那天房梁受潮,長了兩朵菌菇,被那幫子碎嘴的一傳,成了靈芝了,真要是靈芝我早摘下來賣錢咧,還種個屁的地。」
方老五和眾老兵哈哈大笑。
說來眾人對李家的感覺有點怪,李素和許明珠是最和善的,對下人,對莊戶,對鄉親,見了誰都是一臉堆笑,和氣得不行,可方老五和老兵們在李素麵前總是執禮甚恭,心懷幾分敬畏,反倒是侯爺他爹李道正,每天見了他們總是罵罵咧咧,嘴裡常常冒幾句粗話,方老五他們卻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