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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
王破看著這張多年不見、卻很難忘記的英俊的、滑稽的、恐怖的、陰冷的、醜陋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當年在汶水城做帳房先生的時候,他時常會生出這種渴望,只不過因為那四個字,他一直忍著。
恩重如山,確實就是四個字。
汶水唐家,對他恩重如山。
當這座山迎面倒下來的時候,你能做些什麼?
王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的刀是直的,對世界的看法也是直的。
有仇必雪,有恩必報,這麼簡單的事情,哪裡需要去想。
直到今天,聽到薛家二爺說出那句話。
——你不准出刀。
他的眉耷拉了下來,顯得很是愁苦,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薛家二爺明白他的意思,說道:「當然是老爺子的意思。」
王破看著他,沒有說話。
薛家二爺微嘲說道:「如果是我的意思,我怎麼會攔你的刀?我會特別高興地看著你死在鐵樹的手上。」
王破想了想,說道:「不錯。」
薛家二爺說道:「但老爺子他像喜歡孫子一樣喜歡你,他不想你死,才會讓我來說這句話。」
王破再次沉默。
「剛才你肯定覺得我們唐家準備挾恩圖報,很是不恥。」薛家二爺盯著他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說道:「現在發現,唐家其實是想保你的命,你沒辦法瞧不起我們這些商人,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王破靜靜看著他,說道:「既然你想我死,那麼可以當作今天你沒有說這句話。」
「雖然我想你死,但我也不想你就這麼死,死的毫無價值。」
薛家二爺看著他微諷說道:「我不管老爺子怎麼想,我只知道,我唐家為了你曾經付出過很多代價,你就是我唐家的一件貨物,是我唐家投資的一門生意,你就算要死,也要替我唐家掙足夠的銀錢回來,怎麼能因為這麼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
哪有什麼英雄好漢,正道滄桑。
真是莫名其妙。
你要死,就該死的有價值,怎麼能和那個小孩子去胡鬧?
那麼,什麼是有價值的呢?
王破明白了。
教宗的位置,便是世間最有價值的事物。
兜兜轉轉,絲絲點點,到頭來,原來還是這件事情。
京都初雪的這一天,在很多人看來,是他和陳長生殺死周通的一天。
而在有些人看來,卻是陳長生去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