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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在樹幹上,陸雨舟身上暮氣瀰漫。
「我一生修行千年,雖飄搖紅塵,卻對我儒道執著不易。」
「在我無力突破時候,以為留下血脈傳承就能無憾。」
「陸沉,對於你們兄弟我是愧疚的。」
陸雨舟抬頭看向陸沉。
這一刻,這位儒道大宗師巔峰的儒道大修,如尋常彌留老者一樣,雙目之中充滿卷念。
「我在皇城書院做了三百年教習,做了百年副掌院,卻不曾教授你們兄弟一日。」
「坐下吧,今日,且聽為父為你講一節課。」
緩緩坐直身軀,陸雨舟身上透出一絲凝重的力量。
陸沉面上神色複雜,最終還是點點頭,盤坐在陸雨舟身前。
韓牧野也往後退一步,盤膝而坐。
「我天玄儒道傳承,上朔可到十三萬載之前。」
「何為儒道?」
「人知之而需也,世間萬物有其道,為何人能知義守禮?」
「天地之道崇尚自然,但我儒道卻要守一分節與義。」
「為何?」
「心之守,義之在,若心不能守,與草木何異?」
說到此處,陸雨舟抬手輕撫身側的小松樹。
「其實草木,也懂知義守信的。」
隨著陸雨舟話語,那幾棵小樹震動,似乎是在回應。
一旁的枯草則是隨風飄蕩。
風?
死寂之地,何來有風?
韓牧野抬起頭。
遠處天際,有道道靈光涌動。
雲天界修行者去而復來。
「哈哈,且聽且聽,若是在我課堂,這般分心,我定要打板子的。」陸雨舟長笑,看一眼韓牧野,然後又道:「治學修行最講究心境。」
「你的儒道修行得來偶然,更要尋求靜心。」
「我觀你以詩文為劍,當真是文氣橫貫天地,此道若能常行,定然可成儒道一脈。」
「可惜,我看不到這一脈興盛了……」
伸手扶住背後小樹,陸雨舟顫巍巍站起身,抬頭看向天穹。
天際,恢弘震鳴,靈光遮掩天穹,無盡威勢碾壓而下。
「敢殺我兒玉陽,你們和你們背後的界域都要陪葬!」
一道聲音響起,如天雷震動山河。
死寂星辰之上,無數風卷升起,山川崩碎!
一言碎天地,如此強者,必已經跨過元神出竅,成為天境巔峰,化神大修!
化神大修士,此等人物來此,一眼就能滅殺所有人!
哪怕韓牧野儒道大宗師境界,自身各種寶物護身,在這死寂星辰上,不會多撐一息。
化神大修,天境最後一重,世間最後一境界,最接近不死不滅的仙神之人。
在這樣的強者面前,能撐一息,已是榮耀。
那些玄陽衛個個吐血跪倒,陸沉面色蒼白,身周人望之氣和浩然氣已經催動到極致。
韓牧野面沉如水,全力盤算自己手中底牌。
沒有絲毫機會。
仙靈界,實在太強大。
化神大修,只能仰望的存在。
「呵呵,今日這最後一課,我讓你們看看什麼是儒道修行。」
勉強起身的陸雨舟一邊呵呵笑,一邊伸手掰下一截松樹枝,拄在手中。
一步一頓,陸雨舟身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在翻湧。
「等會我碎裂星辰,星辰之心會護著你們離開的。」
陸雨舟面上神色澹然,步步前行,頭頂,一位長袍大袖,頭戴玉冠烏紗的俊朗中年虛影浮現。
「我輩儒道,成仁取義。」
「天地有道,朝聞夕死,善矣。」
虛影口中高喝,漫天的金光與紫氣交纏,化為一柄紫金長尺。
「萬界有序。」
話語落,天地清明!
原本被前方靈氣震動的整個星辰,全都化為虛無。
無數的靈氣被壓在星辰之上,彷佛要甦醒。
「天地生光。」
虛影再一喝,萬萬里虛空之中,靈光閃耀,彷若白晝!
言出法隨,天地生光!
這一刻,陸雨舟雖不是儒道聖人,卻有聖人之能。
這力量,來自他千年苦修的一夕散盡,來自這死寂天地的最後輝煌。
靈光籠罩,對面一位身穿玉色長袍的道人身形顯露。
道人頭戴玉冠,一身玉色長袍,腰間有劍,掌中托玉盤。
這道人面上神色陰沉,帶著凝實的殺意。
「原來是天玄的嘴瓢子。」
「你們這些躲在角落裡的傢伙滿口仁義,到底不過是群無能的可憐蟲。」
「本尊今日鎖了你的神魂,搜出你的身份,去天玄世界找文墨聲那個縮頭烏龜要個交代。」
道人口中冷喝,身上道道青氣升起,將陸雨舟催發的靈光撞開。
「轟」
兩道強大力量衝撞在一起,引動無數萬里虛空動盪。
道人身形被震出千里之外,陸雨舟的身軀躬起,不斷咳嗽,口中鮮血噴涌。
陸沉立在原處,面上露出悲痛之色。
「他這個人,其實,我們都不怨他的……」
「那些船娘,我們陸家,都養著的。」
「紅塵煉心,我知道他除了煉心,還在煉己。」
陸沉轉過頭,看向韓牧野。
「韓兄弟,等會你將此星辰之心帶走。」
「父有事,子當承。」
「我不能為他陸雨舟養老送終,總該與他同赴死地。」
向著韓牧野一躬身,陸沉身上浩然氣與人望紫氣交纏,一步步往前走去。
陸雨舟面上一愣,驚愕的轉頭。
「痴兒……」
陸雨舟面上閃過痛色,終是一嘆。
「我陸家傳承不該這般斷絕啊……」
「也不算斷絕。」陸沉面色澹然。
「你欠債太多,陸家家底子都掏空了,我那嫡子陸陽只能窮養,富武窮文,陸陽現在在玄陽衛里耍狠弄凶,混了個屠夫的名字。」
「往後陸家不做酸儒了。」
酸儒。
陸雨舟臉上神色複雜,搖搖頭,然後又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