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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酈商,直趨搶城!
這一次……秦軍的反應似乎慢了。
城上的守軍被忠心護主的勇卒殺散,自兩側甬道倉皇而逃,而新的補充卻未替上,一丈外那個讓劉季大軍吃盡苦頭的平台擋板也沒有及時打開……
秦軍,無力為繼了麼?
夏侯嬰有些恍惚。
恍惚之中,其麾下高歌猛進,把陷陣的秦軍砍盡戳絕,城頭……戰止。
整個戰場靜成一片。
登城的忘了登城,進兵的忘了進兵,下令的忘了下令,連本該追下去搶奪城門,抵定勝局的都忘記了下令。
夏侯嬰呆呆看著城下奔逃的秦人……
「勝……勝了?」他結巴著問。
左右敬懼地看了眼幾丈外,那台靜靜聳立在斜陽下的霸下巨獸,不確定答:「秦人,好似散了……」
夏侯嬰咽了口唾沫,抬手指住霸下:「既然散了,這惡獸為何不逃?」
「這……」
不待左右回答,夏侯嬰看到碑樓大門裡走出來一個黑衣的青年。
玄色深衣,簪發玉束,他蓄了半指柔順的短須,腰上佩著別致、華貴的修長玉劍。
他問夏侯嬰:「你是何人?」
夏侯嬰感受到一種磅礴的勢,讓人下意識想要遵從,不想有絲毫違背。
夏侯嬰趕緊答:「沛縣夏侯嬰,現為沛公麾下公車將軍,不知先生……」
「我是李恪。」
沒有任何前綴,沒有半分宣揚,只需用平淡的語氣和不高的聲音吐出李恪二字,他就是人群的焦點。
夏侯嬰單純地怔住了:「李……那個……李恪?」
李恪輕笑著搖了下頭。
「不是那個李恪?」
「非也非也,我便是那個李恪。」李恪被夏侯的憨相逗得莞爾,搖著頭說,「我只好奇,你老實,憨直,何以做這搏命的勾當。」
「呃……暴秦無道?」
「若是我不曾記錯,作反前你好似是里中郵人,雖非有佚,卻也是秦吏一員。大秦以吏治天下,若秦無道,豈不是你無道?」
若旁人說這話,夏侯嬰早就一劍砍過去了。可是由名滿天下的墨家鉅子說出口,他就覺得,這問題似乎很重要。
他努力地想:「不是的。蕭公說天下大亂,男兒就該建功立業。但建功立業得有大義才行,我等反的是秦,不管秦有道無道,他都得無道。如若不然,我等豈不成了不忠不義?誰能這樣啐自己呢?」
李恪笑得更歡了:「蕭公?原沛縣主吏掾蕭何吧?確是個有見地的人。」
「是吧?」夏侯嬰很開心,「我亦如此覺得。比之張子房,蕭公智計不輸,德卻勝遠。」
「我與張子房算是老友,你在我面前說他,不好。」
夏侯嬰被驚得不行:「誒?你們竟是好友?那張子房何以要殺你抓你?沛公可說,抓住你,萬戶侯呢!」
說到這兒,夏侯嬰的心思這才回了人間:「對啊!沛公要抓你,你不跑,卻在這兒說甚閒話?」
「就是想看看你等皆是怎樣的人……」李恪又搖起頭,似是遺憾,又似自嘲,「挺普通的漢子,然有善心,知進退,又明主次,若經打磨,當可不凡。」
夏侯嬰被李恪誇得臉紅,頷著下巴撓起頭:「君侯高看了……」
「非是誇你。」李恪的笑收起來,神色漸冷,「你或有天姿,然為將主,至少現在還遠遠不足。」
「誒?」
「攻城殺敵,你該迅速搶盡要地,不使隱患遺留,而不是僅僅奪下城牆便開始忘乎所以。」
「誒!」
「逃吧。水火無情,你於我有解惑之恩,我不想你死得這般無尊無嚴。」李恪說完便轉過身,一字一頓道,「令!投油,焚城!」